“……”鬼舞辻无惨红色的眼珠死人一般盖在眼皮下,转都不转一下。
在与他不过数十米远的地方, 千果按耐住翻腾的胃,抬头死死地瞪着他。
在这个时代与她相识,无惨从来没有在那张单纯明媚的脸上见过这样的表情……仇恨?没错,是仇恨,和一千年前那个哭得狼藉的面孔上满怀对他的仇恨那么相像。
那种仇恨,他过了一千年也忘不了。
这一千年间他于心不甘地打捞着支离的记忆残片,将其重新拼凑, 赋予其额外的意义,却终究成为他所有阴暗心绪的根源。
“您怕了嘛…无惨大人……您也是…有弱点的呀……”
弱点么?无惨森然一笑,抬手轻轻抚过自己的眼睛,很清楚那只是挑衅和试探,心里却渐渐蒙上一层阴影,红色的眼睛里满是阴戾与孤僻。
“能让你看到的弱点,真的是弱点么?”
说完的片刻,无惨的巨爪肉怪动了动。
千果的胃里又是一阵翻涌,转瞬间却感到一股压迫感强势涌来,不知不觉他已经来到了她面前。
她强忍着恶心望着那只鼓动着的肉怪,看到了埋在里面的残肢断臂。
那肉怪连着的是他的手臂,而那只手臂或许曾经搂过她,抱过她,温柔地将她圈在过怀里。
现在是一只令人作呕的、杀人的怪物。
她的视线缓缓上移,落在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上。
“你到底是谁…?”千果动了动堵塞的喉咙,用一种仅限于他听到的、极低的、仿佛是从魂灵里发出的声音问道:“你是我的先生吗?”
无惨的身影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落在月光下,血红的眼眸中闪过了冷光。
童磨在一旁气息奄奄地劝诱:“啊啊啊千酱……快逃呀……无惨大人会…吃掉你的……”
可是千果没有逃,近乎倔强地等着一个答案。
巨型肉怪缩回成了人类的手臂,无惨同时撕掉了拟态的女人面孔,恢复了在妻子面前平常的模样。
千果的表情没有一丝起伏。
那只前一秒还是肉怪的手爪摸上她僵硬的脸颊,仿佛平常夫妻那般温柔的抚摸,尖尖的指甲划过她柔嫩的脖颈。
“为什么没有听我的话好好呆在家里呢,夫人?”
温柔的话语落下的瞬间,他的手抓住了她的脖子。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带着一丝危险,声音像一把剃刀刮向她的喉咙。
“我要一个解释而已,回答。”
巨大的闪雷劈亮他煞白的脸。雨又大了起来。
千果没有出声,却张开了口,雨水和泪水一起流进嘴里,食道里仿佛有一只手在拼命扼紧她的喉咙。
“我们离婚吧,先生。”她颤抖着握上他的手,低哑的嗓音包含着太多他不懂的情绪。
她的“先生”,温柔敦厚,绅士有礼,兢兢业业做着水产公司生意。
她有时候在他的身上闻到腥味,他说是处理海鲜时沾上的味道。
他不跟她吃饭,因为有厌食症。
他说不希望她遇到危险,说他是最不危险的人。
他从来没有用这样冰冷狠戾的目光看她,但或许这才是他最原本的模样。
原来所谓谎言,并不只是那幼稚的“圣诞老人打包送上的温馨小礼物”那样,甜甜蜜蜜地戏耍她,顶多让她哭上一场那样而已。
她错得很彻底。
这种欺骗,是捅进肩胛骨的匕首,是抓进胸口的指甲,是咬在胳膊上的森森白牙。
千果曾经以为,她和先生之间是有爱情存在的。而现在看来,这“爱情”原来是一种世界末日般的血光之灾,除了救赎以外天生还带着毁灭的特质,足够把东京塔炸成一堆玻璃渣。
此刻,她觉得自己就站在这堆玻璃渣上,赤着脚。
“你真的以为,我不会伤害你吗?”
他离得很近,让她整个人都靠在他的胸膛上,那股浓浓的血腥味混杂着苦涩扑进了她的鼻息里。
他低下头逼近她,属于双方的呼吸交错,明明是暧/昧至极的姿势,掐在她颈部的那只手却在渐渐用力。
那只简直不能称为人类的手的力气那样大,千果逐渐呼吸困难,所有的雨水都像是滚烫的眼泪,持续不断地浇在她身上。
她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像是被拉到极致的弦弓,紧张危险。
无惨的眼睛透着诡异的冷色,月光越是明亮,就将那血红的竖瞳照得越是触目惊心。
要杀掉她吗?她已经知道他的秘密了!
要把她变成鬼吗?这样她就能完全臣服于他!
“咳咳咳——”
一声剧烈的吐血声从旁边传来,无惨这才注意到一直被他晾在一边的试验品。
“不愧是无惨大人,连解释的步骤都省了,是已经认定不会被千酱接受了吗?”
前一刻还躺在地上抽搐的童磨,这一刻居然平安无事地站了起来——
“无惨大人,看在你我数百年的交情上,请您好好对待您的妻子吧,她直到最后也没有逃走呢。”
药效过了吗?
无惨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你现在是什么情况?”
“没什么…只是我刚刚悟出来一个道理啦,无惨大人。无惨大人要加油呀,我还期待着您建立的新世界呢~只可惜我现在无法再为您做些什么了…”童磨委屈地用手指卷着鬓边的卷发,一手摸摸肚子:“我现在太饿了,想去吃…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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