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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峦叠翠,草木茂盛的恩纳,是德墨忒尔给女儿挑选的好地方。然而现在,为了逃生花光了所有的神力,又无法从不断流失的信仰中汲取力量的农业女神奔跑在重重叠叠的山林中,难得感到了挫败与急切。
    她要赶紧见到她的女儿,她的珀耳塞福涅。
    不详的预感始终萦绕在她的心上,让她心脏乱跳,头脑被不安占据。
    要快,要快!
    德墨忒尔飞跑过一片葳蕤的野草地,又细又长的草叶割伤了她白皙的脚背;她的脚步放慢了一些,又穿过一片麦秆枯黄的麦田,踩碎的麦秆扎伤了她柔嫩的脚板;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抬眼望去,就是前面的密林——她把珀耳塞福涅关在密林靠山那一边的一个洞穴里。
    要快,还要更快!
    德墨忒尔听到自己的心跳鼓噪,分不清是跑得太快,还是不详的预感在催促着她。忽然,她不得不停下脚步。一个身材高大,面目英朗,双目炯炯有神的男人拦住了她的去路——没错,是一个男人,一个人类。
    德墨忒尔一向看不起人类,她只当这是一个在饥荒中靠蛮力让自己生存下来的人类,她连看都不愿意看他,要继续向前奔跑。然而,那个男人再度拦住了她,他展现出了近乎于神明的力量,在德墨忒尔极尽错愕的目光中,夺走了她的性命。
    直到生命结束的那一刻,德墨忒尔才反应过来……那个男人,是半神——人和神明的血脉。
    德墨忒尔不敢置信,她是身份高贵的克洛诺斯的女儿,是了不起的农业女神,但即使她身份再煊赫,背景再深厚,她的死亡也只是成全了一个半神,成全了他的名声。而她,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这让她,怎么甘心?
    她怎么能甘心?
    德墨忒尔的神体消散在人世间,她最后消失的,是对于既定的命运的不甘。
    拥有半神之体的男人收起武器,露出高兴的笑。
    他知道,从今天开始,他就是弑神的英雄。
    神王宙斯不会找他的麻烦,哪怕他杀死了一位主神。因为他的武器,就是那位尊贵的神王赐予。
    冥界,开满鲜花的爱丽舍。
    偷得清闲的纳西索斯把双脚浸泡在溪水里,笑着任鱼儿啄他的脚趾。最近几天,为了解决农业女神造成的饥荒,他也加入了冥界忙碌的队伍。现在眼看着情势好转,他便拉着哈迪斯做坏事,悄悄在爱丽舍休息半天。
    哈迪斯是最讲原则的冥王,现在也被他带坏了。
    纳西索斯看一眼坐在他旁边沉默的冥王,拿脚去蹬哈迪斯的小腿:“怎么样?玩水的感觉很不错吧!有没有觉得轻松一些?”
    肉乎乎的脚趾踢在他的腿上,带来一阵柔软与清凉。哈迪斯恍然想起纳西索斯就没有几个地方有肉,但是他的脸软乎乎的,捏在手里应该会……
    哈迪斯捞过试图去挨蹭纳西索斯的小白狗,把它放到另外一边,示意它自己去玩。借着这个动作,他耳廓上的红消退了一些。他坦然道:“确实不错。”
    不错的不是清澈凉爽的溪水,而是身边的人。
    只要和纳西索斯在一起,他的心情总是愉快的。
    忽然,哈迪斯感受到了某种神秘的力量,好像在牵引着他的心灵,不等他去追究,那种牵心的感觉骤然消失。不,不是消失,更像是绷紧的弦断掉了,飞翔在天上的风筝坠落在地,摔在了污泥里。
    哈迪斯皱眉。
    纳西索斯察觉到了他的不对,偏头问他:“怎么了?”
    哈迪斯沉吟片刻,如实告诉他:“德墨忒尔死了。”
    德墨忒尔?
    死了?
    纳西索斯难以把这两个概念拼凑在一起,毕竟奥林匹斯神山上的十二主神都是永生的神明,只要他们有信仰,他们就不会死亡。可是……纳西索斯转念一想,就德墨忒尔之前那么作,她的信仰也被她作得七七八八,没剩什么了。
    纳西索斯相信哈迪斯不会拿这种事乱说,他努力消化这个事实,还是忍不住问:“会是谁呢,谁能杀死她?”
    哈迪斯的黑眸里盛满了清明,他淡淡说:“她拆掉了自己的祭坛,又把自己变成了一块谁都能咬一口的糕饼。谁都可以杀死她。任何神,还有受神指使的有能力的半神。”
    纳西索斯听懂了哈迪斯的意思,他感慨:“她就是自寻死路。”
    消失在天地间的德墨忒尔可能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为神的时候声势浩大,拥趸无数,等到她消亡的那一天,那繁花似锦的过往都不值得一提,只剩下轻飘飘的几句议论,不用风吹就散了。
    与此同时,恩纳的山洞里,珀耳塞福涅惊喜的发现,她的母神给她设置的结界消失了!
    结界消失了!
    她又重新恢复了自由!
    珀耳塞福涅高兴得像只快活的小鸟,恨不得立刻飞出幽暗的洞穴。但她并没有这样做。她很记仇。她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唤来她最忠心的侍女妮可。就在前两天,她还说尽了好话,要妮可帮她打探外面的事。但是现在——
    妮可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用了。
    珀耳塞福涅嘴角噙着笑意,她眼角眉梢都是欣喜。应她的呼唤而来的妮可有些高兴,这几天女神对她的态度有所改变,她还在期盼着她的女神能够变回原来的样子。不料娇蛮的种子女神扬起洁白如百合花般的手臂,狠狠扇下,重重的一巴掌落在她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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