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山吹寂按上肩头的时候,吉野顺平忽然自体内涌上一阵晕眩恶心的感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浑身脱力地跌坐在了地上。
而山吹寂则是用一种一言难尽的复杂神色盯了吉野顺平两秒。随后,青年打了个响指:
顿时,从学校花坛灌木丛里、自行车停放处的顶棚上和教学楼门洞后的阴影里瞬间窜出来几个戴着墨镜的黑西装,将吉野顺平团团围住,其中两人一人一边,把他搀扶住。
这是……潜伏的保镖吗?未免阵仗太大了些。
“不、不用,我自己能站起……”吉野顺平试图阻止,却发现自己浑身使不上力气;晕眩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渐渐产生了头痛和尖锐的耳鸣,像是有个笨手笨脚的小人,在他的脑子里面磕磕绊绊地拉锯子。
隐约中,他听见山吹寂“啧”了一声。
“见一趟医生吧,吉野先生,”恍惚中,他看见山吹寂转身挥了挥手,“我请客。”
……见医生这种事情也能请客吗?
直到莫名其妙被塞进校外那辆引发班上男生议论纷纷的兰博基尼里面并被罩上了头套,吉野顺平都没能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外面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即使是傻子,也该明白,这并不是寻常的“送人去医院”的架势了。再联想一下伊藤他们谈论的山吹家涉黑传闻……
“山吹……先生,”吉野顺平在称呼上犹豫了一下,“这是要干什……”
“安静。”有冰凉而硬质的物体,隔着薄薄的夏季校服抵上了吉野顺平的腰部,“不该你知道的东西,就别问。”
是……枪?
吉野顺平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田中,对客人未免太过失礼了。”他听见山吹寂说,“我是为了保障贵客的安全,才把你带到这里来的。”
“是!请队长责罚!”
“念在你是初犯,断指之类的自然不必,但是小惩大诫亦不可或缺——稍后去山上那里剃头,向吉野先生前来谢罪吧。”
“是!”
枪从腰部移开了——想来是武力威慑目的已达成,这帮人便见好就收了。
“还请见谅,吉野君。”
山吹寂此刻的声音,在吉野顺平耳朵里面听起来分外虚伪。
“是我管教属下不力了,很抱歉为了信息安全,我们不得不采取这样的下下之策——稍后我们会为您提供一套全面的身体健康检查,以保证您未受到过分惊吓。”
他在说什么?什么身体检查?
“相应的精神损失赔偿款,稍后会送至府上令堂处——以及,如果吉野君愿意帮在下一个小忙的话,更多的谢礼,也会随之送达。”
明明他的语气像是在征询意见,话里话外间,却已经把吉野顺平安排得明明白白。
冷静,自己得冷静……和学校里的不良不同,这些人手上实实在在配有枪支……
拼命压住火气,吉野顺平努力不让这些人听出自己声音里面的颤抖:“我不知道作为一个还没毕业的平平无奇高中生,我有什么是能够帮得上忙而被你们这种……大集团看中的。”
“而且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公然进行这种非……”他本想说“非法拘禁”,临出口又改成“强迫别人上车的行为,就不怕被人看到后报警吗?”
“噗嗤”,吉野顺平听见有人笑出了声,是黑衣墨镜中的一个,“报警?也不打听一下在日本彭(Von)……”
“慎言。”山吹寂发出了阻止的声音,不知道是对那个手下说的,还是对吉野顺平说的。不过,那个手下倒是没再发声了。
“真是天大的误会,吉野先生。”眼前被黑色的布料蒙住,吉野顺平看不见山吹寂的表情,但依然能从他的声音之中,听出对方此时此刻气定神闲的状态。
“在下只是在参观集团新投资的政.府.项目的时候,突遇被霸凌学生发病,出于好心救下了这位学子,并将其送往医院进行检查而已——对于霸凌事件报警尚不予受理的警方来说,这种值得登上社交媒体进行宣扬的好人好事,又有什么违法的呢?”
“你……!”“吉野先生和令堂应该有向警方求助过吧?”
“……”吉野顺平沉默了。
山吹寂像是装模作样似的叹了口气:“便利店收银员这种工作,相较银行柜员来讲,虽然同样是坐在桌子前清点钞票,但是从社会地位到收入层级再到生活压力来讲,可谓是天壤之别呢——如果继续阶层跌落的话,那该落到什么地步呢?想必吉野君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不要用我的妈妈威胁我!”“这怎么能算是威胁呢,吉野先生?”
吉野顺平听到山吹寂轻笑了一声。
“一位青春正好的单身女性,独自带着孩子生活,并将他培养到上高中的年纪,真的是十分辛苦——对此,我其实也是深有体会的,并因此连尊敬令堂都来不及,怎么会用她来威胁吉野先生呢?”
“……”
没错,伊藤的父亲是学校的股东,在神奈川当地都颇有势力。当那帮人第一次对他实施校园暴力之后,母亲带着他去学校和警察局都拜访过,但是……
事件终止于母亲丢了之前在银行还算稳定的工作。
而面对吉野顺平半边刘海下面被遮挡住的烟头烫伤,警方居然也仅仅是给出了“证据不足”的回应。
毫无疑问——自己家里的事情,已经被眼前的人调查过了。
“我保证,如果吉野先生配合我们的请求的话——不仅我们不会去过多打扰那位夫人的平静生活,而且山吹集团还会给你们提供丰厚的报酬和机遇,作为我们的答谢。”
无形的压迫感,自山吹寂“哒、哒、哒”敲击着车窗的指尖下溢出,在狭小的车厢里面弥漫开来。
忽然想到那个时候飞鸟小姐毫不犹豫对着那群不良扣下扳机的态度,吉野顺平这才真正认识到,眼前的人与山吹小姐皆是切切实实的、和伊藤一个性质的特权阶层,甚至可能更加……
和那个时候在飞鸟小姐面前展现的暴躁冲动形象不同:面前的山吹寂,气场上依然给人一种无以名状的压力。但是,那种冷漠的口吻语调,以及显然颇为老辣的语言技巧,和那天见到的完全不同了……
而飞鸟小姐,和他是出自同一个家庭。
“你想要我帮什么忙?”最终,他回应道。
啊,吉野顺平自嘲地想道,我真是个傻子——明明以前一直都觉得,周围的人才是傻瓜来着。
“放松点,吉野先生!其实真的只是一点小忙。”山吹寂的语调却轻快起来,“只是想请您找一个人。”
“您之前有见过她——或许您还记得?”他说,“我的妹妹,山吹飞鸟,那天给了您一杯冰镇奶茶的女孩子。”
飞鸟小姐?吉野顺平抬起了头。
她不是生病住院了吗?难道……
吉野顺平顿时联想到了豪门秘辛电影里面那种大家小姐面对家族联姻离家出走逃婚的剧情套路。以及,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吉野顺平感觉山吹寂在念到“冰镇奶茶”几个字的时候略显咬牙切齿。
“不过在那之前,还请您先做个身体检查,”然而咬牙切齿仿佛只是错觉,山吹寂很快就恢复了那种装腔作势的语调,“并且,还要麻烦您做个梦。”
***
“平流层赌场大厦内部有这种构造吗?”短短几个小时的清醒时间内受到了太多冲击,伏黑惠感觉自己的精神快要麻木了。
穿过镶嵌白色画布的银色画框掀开后的黑色走廊,伏黑惠和飞鸟便进入了一个类似古罗马斗兽场的巨大空间:看台由大理石垒成,其上铺有红布,宛如鸟巢般包围着圆形的黄白色石质场地。
两个人站在看台最边缘,背后不再是来时的通道;取而代之的,是干净透明的落地玻璃窗。
伏黑惠比较在意的,是头顶上的“星空”——那显然并非实景,而是用某些银色的发光物点缀深蓝黑色背景而成的装饰性质虚假夜空。因为真实的星座并不会这样排布……
“现实世界里面当然不是这样——不过梦境的世界究竟如何,当然听凭梦境主人改造啦!”飞鸟站在窗户边,兴致勃勃俯瞰窗外的夜景——听语气,似乎刚才的事情并未对她的情绪产生太多影响——“说起来,方才在下面的时候还没那么明显,但是从高处看,果然就变得非常有趣了呢!”
什么?伏黑惠亦扭头往窗外看去,发现——
“唉?”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声表示惊讶的短促呼声。
“是吧?”他的反应像是在飞鸟意料之中,少女凑过来了一点,小声问他,“看到这样的情形,你想到了什么呢,伏黑君?”
七色的霓虹灯于城市的血管之间星罗棋布,街灯与车流组成的光河,便是流动的血液——如果仅从这个角度上来看的话,或许还能算是常见的大都市普遍呈现出的夜景。
然而,色块与色点构成的那种明显是回环重复的图案排列方式,以及仔细一看的话车流之间仿佛毫不在意相撞的互成镜像的运动方式……
“……万华镜?”伏黑君喃喃道。
“Bingo!伏黑君加十分!”飞鸟打了个响指,像是非常满意他的回复,“不过,更准确来说,伏黑君难道不觉得——”
“这座城市在我们眼前所呈现出来的布局,非常类似‘七宝铺地’的曼荼罗城吗?”
伏黑惠在佛教书籍上看到过,所谓曼荼罗城,是密教里面维持能量协助修行的坛场——对应七色的霓虹灯,确实很像……
“飞鸟!”
电光火石之间,伏黑惠脑海中的线索骤然串成一线:一层大厅的奇怪仪式、二层梦境中羽化变生的魔女、叁层头顶仿造星空的奇怪之处以及俯瞰视角之中铺满七宝的曼荼罗……
他立马转身、用力地握住了飞鸟的肩膀,却发现少女不知道何时已经和他凑得非常近,呼吸可闻,亮晶晶的笑眼之中清晰地倒映出他的影子。
“头顶上的星空……将黄道十二宫排成一圈,是有什么用意吗?”
尽管脑袋空白了一瞬,但是伏黑惠的嘴依然自动说出了他想问的话。
而飞鸟则抬起手,按在他的手上:“看到这种令人熟悉的暴发户装修风格,用意大概就是……”
“用意就是,在我的这一层,‘黄道大富翁’的赌局马上就要开场了。”
突然,一个巨大的陌生女声在体育场上方360°环绕立体地响了起来,插入了二人的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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