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妈妈好累,也好凶。
“你能不能赶紧睡觉,喊什么喊,我这刚把小的哄睡着,待会儿又被你吵醒了。”
陈期不再说话,从那天起她开始强迫自己慢慢习惯黑暗,她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把可怕的牛鬼蛇神全挡在了外面,缩成在妈妈子宫里最安全的姿势,沉沉睡去。
我的妈妈是天底下最好的妈妈,我只要一个妈妈就够了。
可是妈妈却不想只要一个我。
因为陈望的出现陈期负担了更多的家务活,妈妈出去逛市场,总会把家里交给她。
“期期,妈妈出去一会儿,你帮我把客厅收拾了,拖把我没涮你记得洗,厨房的地多擦几遍,妈妈回来给你带薯条吃。”
她越来越频繁的用劳动换取“报酬”,只是三五次中,她的“报酬”总会被妈妈忘记一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变得轻松,爸爸回家的时间变得越来越早,然后进门来不及脱鞋就直奔陈望,双手架住他举高,笑出一脸幸福的皱纹。
“来,老儿子让爸抱抱。”标准化的开头总是这句。
陈望胆子很小,受到这样的惊吓总是会吓哭,然后爸爸会被从厨房冲出来的妈妈用锅铲追着打,爸爸一边逃窜一边像个大男孩一样没心没肺的笑。
可能是因为自己太小不记得了吧,陈期有时候会想,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被爸爸这样抱过,爸爸更多的时候是会对自己说——“闺女,爸杯子呢,给爸泡杯茶。”
很长一段时间里,陈期对“弟弟”这个概念都很模糊,这个小婴儿还那样小,除了哭什么都不会,每次见到自己都只是呆呆的流口水,或者突然间耷拉下嘴角用哭喊声召唤妈妈。
她有时候会因为他没完没了的哭闹心烦,但大多数时候对他都是客气的,爱护的,虽然达不到爸爸那样的亲热和腻歪——因为陈期本就不擅长这个。
但是她知道,她在慢慢习惯“有了一个弟弟”这种生活状态,她在慢慢学习怎样当一个姐姐。
而她的生活水平好像也因为这个小家伙的到来提高了一大截,总会有陌生的亲戚来看望妈妈,带来很多小孩子喜欢的吃食,陈望还小,除了奶粉什么都吃不了,于是这些吃食全都进了陈期的肚子。
也许是觉得太过关心儿子亏欠了儿女,陈妈妈越来越频繁的给陈期买肯德基,做好吃的,某一天她带着陈望从街上回来时,还给陈期带了一整套迪士尼公主系列的光盘,以及一个乳白色的,陈期一直想要的带花边的光盘包。
陈望出生前带给陈期的恐慌慢慢消失,她天性平和乐观好说话,尤其是在爱的人面前,她知道爸爸妈妈会有一部分爱分给陈望,可是她不贪心,她要求的也不多,她只希望她和弟弟得到的宠爱一样多,就好。
即便是因为他的出现,陈期周末想去学校上“多彩假日”美术兴趣班的愿望也被妈妈拒绝,因为她是姐姐,妈妈周末去店里帮爸爸的时候,作为姐姐要担起照顾弟弟的责任。
即便陈期的手抄报总是能拿到学校的一等奖,即便老师说她悟性高,天资好,不像安辰一样把狗画成癞蛤蟆,但这些都不如姐姐的责任重要。
被妈妈拒绝过这么多次,陈期慢慢习惯了,也就不再挣扎反驳。
什么事情都没有学习好更重要,即便陈期喜欢,那些也都是闲事,是胡闹。
怀里的小娃娃正在睡觉,一天二十四个时辰,他好像有二十个时辰都在睡着,他不知道睡梦中环绕着他的手已经从妈妈变成了姐姐,他不知道自己的出生曾经给这个姐姐造成了那样大的恐慌,他也不知道他是困住姐姐的一把锁,他陷在午后的睡眠中,口水长长的流到陈期的袖子上。
陈期抱着他靠上沙发背,被妈妈遗忘在坐垫上的针扎到了手指,她发出一声鼻音没有叫出来,轻轻吸掉了指尖的血。
陈望,你看,妈妈真是不靠谱,要是扎到你就完蛋了,不过没关系,姐姐很靠谱,姐姐可以保护你。
陈期把动画片调成静音,轻轻给他哼唱《送别》。
我们是姐弟,我大你八岁,我会宠着你,罩着你,看着你长大,没有人能伤害你,谁欺负你都不可以,因为我们是姐弟。
58.
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安辰的家里出现了一条狗,一条黄色的小狗,还没有陈期的小汽车大,叫起来奶声奶气的,连示威都像是撒娇。
安叔叔说是他同事家的狗狗生的孩子,才两个月,刚断奶。安辰喜欢的不得了,刚带回家就召集了院子里的小孩们帮忙起名字。
“叫汪汪。”都三年级了,许惟肖脑袋上仍旧顶着两个蝴蝶结。
这安辰哪能同意:“不行,太一般了,一点都不厉害。”
许惟肖随意的:“那就叫小黄。”
“那他长大了怎么办。”
许惟肖因为没有买到心仪的海报格外气不顺,她撇撇嘴:“大了改名叫大黄。”
安辰瞪她:“不行,我爸说这是金毛,得给他起个霸气的名字。”
安辰只觉得金毛两个字很神气,于是一门心思想给他起个一鸣惊人的名字,什么小黄大黄的,听起来就很没有气势。
一旁正在吃棒棒冰的陆虎突然鬼鬼的笑起来:“叫大黄也不行就叫大黄蜂。”
安辰懒得搭理他,抱着小狗转过身找陈期:“期期,你给起个名字吧,你说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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