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后来有了轮滑鞋,有了活力板,甚至更长的时间之后,富裕些的小孩子家里都有了代步机,陈期却一直忘不了最初最简单的滑板车,一块板子一个扶手两个轮子,用力一蹬,脚下生风。
十二岁是一个梦,是一个终点,无论长大会经历什么,至少,她有一个滑板车在未来等她,于是长大这件充满期待的事情,变得很幸福。
电视剧演到高潮,男女主望着对方说着陈期听不懂的话,陈妈妈又陷入了别人的梦幻爱情故事里,眉毛眼睛都紧张的跟着深呼吸。陈期走到没开灯的卧室,安静的关上了门,其实即便等到了十二岁,自己也不会拥有滑板车的,这种暂时安抚许下的承诺已经堆成了山,自己居然一次又一次的相信,那么傻。
小孩子都是大傻瓜。
53.
不知道是夜里几点钟,陈期迷迷糊糊的从梦里醒来,忽然发觉自己睁不开眼,她费力地爬起来,才发现不只是头晕,胃也在痛,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冷的吓人,她拉扯着被子想去找妈妈,却在低头找鞋的瞬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整个房间都弥漫着呕吐物的酸涩味道,呛得陈期鼻子酸痛。
太难受了,她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一边吐一边哭,趴在窗边吐了十分钟又昏沉着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忽然听到房门被推开的声音,一个坚实的臂膀抱起了自己,还有人一直在抚摸自己的额头。
是林阿姨和安叔叔吗,陈期迷迷糊糊的想。
再次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眼睛酸痛的难受,她才发现眼睛已经哭肿了。
一个护士走过来把装满温水的热水袋垫在了她的手腕下,温柔的说:“醒啦,等会吧,你高烧不退,你妈守了你一个晚上,刚回家换衣服,昨天半夜你爸妈把你抱来的时候,你正往你爸身上吐呢。”
陈期不好意思的轻轻歪了歪头,立刻感觉到整个脑袋再次眩晕起来,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来,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已经趴到了床边。
如果知道睁开眼就要吐的话,自己还不如不睁眼。
来了两个护士照顾自己,后来医生也来了,一开始,陈期还能听到他们关于药水和时间的对话,后来一切的声音再次变淡变远,醒来不过半小时,她再次皱着眉头睡去。
大概一个星期的时间她都在输液,有的时候是在医院里醒来,有的时候睁开眼看到的是家里的天花板,左手一直是凉的,但是总有热水袋或是手掌帮自己保温。
最开始那几天陈期什么都吃不下,尝试着吃的一点白粥全被吐了出来,过分用力的呕吐让她的脑仁都在跟着喊痛,后来连白粥都不敢喝了,只能靠葡糖糖水续命,肚子里一点油水都没有的几天夜里,她经常突然惊醒,吐出来的东西都是一些苦涩的汁水,粘上舌头让人浑身发麻。
昏睡中好像听到妈妈说过,那是胆汁,也不知道妈妈是不是在开玩笑。
她一整个星期没去上学,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着,偶尔醒来一段时间也总是头晕想吐,坐不起来。
听妈妈说,安辰和陆虎来看过自己几次,可是自己都昏睡着,惟妙惟肖也来过,惟肖看到自己的样子,当场就吓哭了。
“阿姨,期期会不会死啊。”据说她问了这个,然后气的安辰憋着嗓子训她。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天,陈期的精神状态终于好了一些,午饭喝的粥也没有吐,吃过饭睡下再次醒来的黄昏,她睁开眼,看到了鬼鬼祟祟正在靠近自己的安辰。
安辰被她突然睁开眼的动作吓得浑身一机灵,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他瞬间从床上弹起来往后退,错把身后半开的房门当墙,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陈期轻轻笑了笑,她的力气也只能做这些了。
“你在干嘛。”她哑着嗓子问。
“没……没……没干嘛。”安辰一张脸涨得通红,他没有站起来,顺势坐在地上扣地面,好像打算往地底下钻。
“你想亲我是不是。”
“我没!”安辰大声抗议,瞥见陈期闭眼的表情后又把声音降下来,支支吾吾的认罪,“昂……”
三个字加起来倒显得最后的认罪像是辅助否认的语气词。
夕阳照在陈期的被子上,给她整个人勾勒出一圈金黄色的毛边,像是油画里总是带着光的女孩。
她笑的很温柔很温柔。
安辰看的有些出神:“但是我没亲到,真的……真没亲到……”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整句话说完,脸更红了,像是已经沉落一半的太阳。
情感的直接表达是源于他向来教育孩子坦率和学会沟通的家庭,爱恨美丑善恶在安辰心里都是无比分明的东西,他的爸爸妈妈经常对他说爱,也经常教他夸赞和爱,只是这些语言上的表达到了安冀这里就有些跑偏了。
安冀擅长以此类推,套路安辰,在安辰年幼时给他灌输自己的歪理,例如——“安辰,喜欢就是放肆,不放肆就是不喜欢。”
安辰一个小屁孩迷瞪瞪的听着自己姐姐传授□□真经,他哪里知道这句话还有后半句——但爱就是克制。
这不,一次两次的铤而走险,总会被抓包的。
他歪着脑袋看着地板,像是打算钻木取火把自己烧成一把灰,他慢慢长大,也本能的察觉到姐姐的一些话是错的,可是有些时候人愿意将错就错,愿意装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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