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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恶心。”他没看杨双燕,淡淡地说,“我都起鸡皮疙瘩了。”
    “那你来?”肖云声把石头递给他。
    这是肖云声热衷的另一种游戏。杨双燕戴着摩托车头盔站在江边,瑟瑟发抖。她脚下就踩着薄薄的江水,身后是江面,只要仰头倒下就会跌进萦江。梁栩和章棋手里的石头、碎砖块是武器,杨双燕是标靶。章棋的手很稳,每次石头都是紧贴着头盔落入水中。十次里总有一两次是正好砸在头盔上的,杨双燕会被吓得尖叫、晃动,但她不敢走开。她赤足站着,周围洒满了碎玻璃。
    肖云声永远都不会在他们面前动手。他只热衷拍摄视频。
    视频里章棋掂了掂手里的武器,那是半块结实的砖头。梁栩拉了拉他衣角:“别……”
    章棋已经扔了出去。砖块正好砸中杨双燕头盔,她晃了一下,往后栽倒,咚地摔进江水里。
    肖云声大笑,章棋没有笑,只是兴致勃勃地看着慢慢从水里爬起来的杨双燕。见梁栩要走过去帮忙,他很冷漠地开口:“梁栩,站住。”
    梁栩站定了,很踟蹰。这时画面忽然乱了。有个陌生的声音充满了愤怒和惊愕:“你们在干什么?!”
    拍摄的手机被打落,肖云声再捡起时,画面里是从地上捡起眼镜的章棋、跌坐在石阶上的梁栩,还有正从水里把杨双燕拖起来的许思文。
    她脱下杨双燕的头盔往江水里扔去,密实地将杨双燕抱在身前保护起来。
    捡起手机的肖云声笑了一声,轻声问:“哎呀,看看,这个又是谁?”
    视频中止了。路楠发现自己握着手机的手已经出了一层细汗。
    “这些视频怎么会到你的手里?”路楠问。肖云声如此谨慎,他一定会妥善保管,绝对不让任何人有机会碰到。
    “偷来的。”梁栩说。她眼神里有了点儿倨傲:“我偷东西还是很在行的。”
    梁栩观察过肖云声很久,手机是用指纹解锁的,但总有那么一两次需要输入密码。她记住了肖云声按密码的手势移动顺序,趁他和章棋喝酒的时候,从肖云声口袋里偷偷摸走手机,解锁,并在相册里找出肖云声拍摄过的东西。
    “很多、很多。”能够和路楠分享这些秘密,似乎让梁栩轻松了一些,“我不敢耽误时间,就挑了两个我有印象的传到手机上。”
    “只有两个吗?”路楠问。
    “是的,刚传完,他就发现手机不见了。”梁栩当时立刻把他的手机放到地上,轻轻一踢。手机滑到桌下,肖云声正好低头,毫不起疑地捡了起来。
    “传给我。”路楠说。
    “不行。”梁栩夺回手机,“上次把那个视频给你们,我已经后悔了。”
    路楠换了个话题:“你想摆脱肖云声的控制,为什么不立刻删掉他威胁你的视频?”
    “删掉手机上的内容没意义,他还有云端。”梁栩轻抛手机,“但他可以威胁我,我也可以威胁他。这是他教我的。”
    所以她选择了有更多人出场的视频。肖云声、章棋,还有她自己。她试图像肖云声一样,拿捏住其他两人的罪证。
    她们穿过十字路口,拐入有些冷清的窄街。这里原本是十分热闹的商业街,与旁边的商城是一体,但受疫情影响,所有铺面都关张了,只剩破碎的纸张在地上打滚。梁栩背了一书包的书和卷子,想抄近路回家,车头一扭,和路楠又拐进一条巷子。
    “声哥一定在找我。”梁栩说,“他和章棋一直联系我,但我没有理。说不定他们已经知道我叛变了。”她哑声一笑,声音轻抖。
    “你现在回家了,家里是安全的。”路楠说,“章棋也要考试,只有肖云声在活动。考试之前不要出门,好好保护自己。”
    梁栩点点头,告诉路楠肖云声左下腹那道刀伤的由来。
    有章棋和梁栩参与的欺凌发生在家门外,而家门内的事情,连梁栩也不清楚。他只知道有时候肖云声会跟章棋讲,讲得很具体,但章棋听得很不舒服,多次表示自己不想听。肖云声只是笑着:很有趣的,她不敢跟任何人讲,真的很有意思,你要不要也试试?
    章棋没有答应肖云声的要求。或许是憎恶,或许是反感,他不怎么搭理杨双燕,参与欺凌杨双燕的活动倒是兴致盎然。而杨双燕在萦江边那次之后,再也没正眼看过章棋。
    梁栩他们隐隐知道,在肖云声和杨双燕的家里,必定发生了比他们所见、所做更为恐怖的事情。否则杨双燕不会拿起刀子。那把刀子她藏在枕头下,据肖云声说,是因为有人撺掇教唆,她才决心用武器来保护自己。
    刀子刺入肖云声腹部,因为没有衣服阻隔,很顺利地穿过皮肉。肖云声没想到从来顺从、忍耐,甚至不声不响的杨双燕会伤害自己。刀子刺入之后没有拔出,杨双燕用前所未有的力气按压那把尖锐的水果刀,让它在肖云声肚子上拉出长达十二厘米的伤口。
    满手的血。满床的血。她没有像平时一样因为恐惧而发出尖叫,起身松手,任刀子留在肖云声身上,自己则静静地走进卫生间洗手。
    进了医院的肖云声度过了一段危险时期。也是在那时,杨双燕的母亲才真正明白女儿遭遇了什么。
    “声哥说伤口是他自己造成的,因为不想活了。”梁栩回忆着,“这个理由还挺可信,所以事情没闹大,医院也没插手。他没死,正正常常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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