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妍陷入沉默,认怂得十分迅速:“行,惹不起,躲得起。”
何况周泽航的哥们,她不是真有意见,更不可能真傻到处不好关系,无非是嘴上抱怨几句就算了——
姓卓,名字也叫灼,叠字听着娇俏可爱,火字旁炽热,真是跟本人毫不相关。
臣妍信奉人的精力有限,只记开心和值得注意的事。
周末,臣女士在门外催个不停,她嘴上答应,从衣柜里拣选出好几条连衣裙,一件件臭美着比划,最后挑出一件最淑女大方的穿上。收腰及小腿,身后是丝带状的蝴蝶结,外面套一件米色的针织衫,配上平跟皮鞋前,不忘记偷摸贴上两个创可贴。
“臣大美女,借我口红用用呗。”
臣妍扎好半丸子头,收拾完毕,偷偷摸摸去隔壁房间,支出半个脑袋,“如果能用用粉底液、眉粉、眼线笔就更……”
臣女士本来已经收拾好了,却又回到房间,梳妆台前抓着睫毛膏,再次确认起卷翘程度。
臣妍手在嘴边做喇叭状,下自家母亲的面儿:“美死啦美死啦,别紧张!”
接着,还不等臣女士瞪起眼睛,她就把嘴上拉链一拉,笑嘻嘻地认怂,退出主卧,涂上润唇膏作罢。
对方约在了一家本地十分出名的私房中餐馆。
环境清雅,坐落在市中心公园旁。竹林之中,幽静又隐秘。正好有一种深秋中,萧瑟凄清的美感。
臣妍用手机坦荡一查,看着人均消费,当即决定尽量少说多吃。
臣女士平常自在悠闲惯了,难得显出一点焦虑,叮嘱她:“你卓叔叔家是个哥哥,等会儿嘴甜一点,别不把人家当回事……卓叔叔脾气好,也别太没大没小。”
“哎呀知道啦,一定不给您丢面子。”
她心不在焉地跟臣女士保证,至少表面上乖巧听话,顺从得不得了。
实际上,一直在琢磨一会儿找个时机,出来取景拍几张照片。
对方的确性格如臣女士所说,极好相处。初次见面的卓波西装革履,样貌一般,但个头高挑,气质取胜,也不小瞧她是个晚辈,反而郑重其事,直视她的眼睛,尽显稳重的魅力。
“这就是小妍吧,”前一句是同臣女士的交流,无意显出亲昵,才对着她搭话,“你好,我是卓波。”
臣妍最擅长跟人交际,也不怯场,眉眼弯弯,笑着喊,“卓叔叔好……”
随即,目光往后一瞥,结果,一句连续不断“你好”在嘴边,憋了又憋,愣没说出口。
反倒是臣女士抢先一步,明知故问似的,将人往包间带,热情得很。
“小灼,来,快进去坐着,你手还伤着呢,别傻站呀。”
话里的‘小灼’穿着黑色的防风服。
运动裤配运动鞋,从上到下all black,一只手挂在胸口,没什么特别,却因为样貌身高够好而显眼。
他眼睛掠过她,依旧如看雕塑盆栽。
私房菜将中餐如想象中的玩出了花样。
冷味三拼,石斛花鸡头米汤,栗子鹅肝,烤乳猪糯米饭,蟹粉蜜豆……
菜上的目不暇接,臣妍一顿饭,多少食不知味。
不知道是不是坐在空调正对面的缘故,身上竟然出了一层薄汗。
四个人坐在四个方位,她只要抬头,就能对上黑色的人影。茶壶被她摆在桌面正中,恰巧隔断了低头抬头间的视线,漂浮涌动的茶叶,顺着餐桌的惯性旋转,将人的视线也搅和成一片。
臣女士毫无所觉,甚至还和卓波一起,撺撵着两个小辈交换联系方式。
卓波的长辈作风把握的很有分寸,只提点:“你们不是正好也是一个学校么,以后一起生活,可以平时提前多交流交流。”
臣女士很有默契,跟着数落起她,“说到这个,卓灼成绩出了名的好,你呀,以后也少出去乱疯乱跑,跟人家多学学,我也就安心了……小灼最近不方便,你在学校看有什么要帮忙的,就主动点,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臣妍憋出一个勉强算生动的笑:“好。”
卓灼神色淡淡,看她一眼。
于是,她的笑很快没了,面无表情,在卓波和臣女士你侬我侬的夹菜间,淡定地交换完手机号。
菜也终于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臣妍虽然属于厚脸皮的那一类,但绝不是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的受虐狂。
对方既然瞧不惯她,她也就不想跟人来往,只图个表面和平。
因此,在一个月后,臣女士领着她搬家时,臣妍竟然平生头一次,不那么在换新环境的事情上热情。连带着,由于一些不清不楚的原因,在周泽航的事情上,也破天荒地没兴致主动推进进度。
哪怕新家比她的想象还要合意:高层临江,三面落地推拉门。她分到的卧室就在二楼,坐北朝南,阳光绝佳,还有一方小小的阳台,提前被摆放了一把烤漆木椅,一张桌子,透明的花瓶里,摆着三两枝雏菊。
卓波带着臣女士,二人如同新婚夫妇,喜气洋洋去置办主卧的新家具。
她扔下行李箱,婉拒了保姆阿姨帮她收拾衣物的好意。
忙活了整整两天,倒在床上,真真切切丧失了最后一点力气。
秋日阳光穿过临江水雾,漏进原木色的地板,给人以暖意的错觉。穿过纱窗,风把窗帘吹成荡漾的波,地板上摆着臣妍喝过一口的无糖可乐——臣妍刚刚坐在地板上,如同咸鱼一般,说不上内心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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