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公子,你怎么了?”
他听到身侧的询问,明显被吓了一跳,他往旁退了一小步,眼睛瞪大了一瞬待看清是茶珠后又恢复平静,他放下了手里的擀面杖,惊讶道:“我怎么了?”
问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做什么,歉意地说:“前几日我想学着做一点吃食,杜昔说做面简单。”
茶珠瞥了一眼桌上的湿软面团,一时无言。
“我什么都做不好,也不能讨你欢喜,那日杜昔教了我怎么和面,我今日凭借记忆中的画面做了一次,结果你也看到了。”
他神色有几分黯淡,眼下挂着一抹乌青,昨夜辗转反思未能安枕,面色苍白了少许,“我本想你早起能吃到我做的一碗热面,谁知弄成了这样,我心里想着事情,就忘记手上还在做什么了。”
他眉眼间充满了落寞之情,把粘满面粉的擀面杖丢进了水盆里,“罢了,我把这儿清理干净,无声无息地像是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不给你添麻烦。”
茶珠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词,又是不讨欢喜,又是无声无息,他这是意有所指啊……
他清洗着擀面杖,手指泡在冷水里,他又无知无觉地垂眸陷入沉思,指节被冷水泡得发青,模样看着太过可怜。
茶珠拍了拍他的背,又伸手轻拍他的手腕,“别洗了。”她轻柔地安慰道,“术业有专攻,陆公子的长处本来就不在这些上面,你才华横溢,擅长丹青,又精通瑶琴,公子只是不爱显摆,不常出去交友唱和,你若在人前稍微露出几分才学与雅技,定会成为世人传颂的数一数二的风雅人物。”
他面色稍霁,茶珠扯下架子上的帕子给他擦手,“你有这份心意我就很感动了。”
陆秀洵轻叹一声,接过布帛把手腕上沾的面粉也擦拭了,哀哀地笑了一下,“从未听你夸赞过我,虽知道你是为了安慰我,但心里还是受用。”
他放下挽起的袖子,身姿挺拔如寒夜中的松竹,“小珠,你愿意等我吗?等到春闱之后,我想……”
厨房连着杂物间,他的话被杂物间开门的声音打断了,宁宸宸耷拉着眉眼,眼角还有一分未消散的困倦薄泪,“小爷我一向不起这么早,但听你在这里搔首弄姿了半天,实在受不了了!”
他打着哈欠走过来,嘴角噙着几分嘲笑,“三更半夜世子爷闻鸡起舞把我闹醒了一次,你早上在这里敲木鱼,我都懒得理你,但你一直在这里絮絮叨叨,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他存了还要再睡的心思,华袍上的盘扣并未扣上,衣裳随意地搭着,冷得直哆嗦。
茶珠随着打开的房门往里看了一眼,杂物间里空无一人,看来世子已经走了,难怪这边的动静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宁宸宸伸手过来拉她的手臂,“珠妹,不要理他,他就是故意在这里装可怜、卖惨、使劲儿地闹腾。我父亲的小妾们惯常使用这些手段,我母亲说了,这都是下作的表现!”
茶珠被他搂住了手臂,他迈腿就往厨房外走,她听他这话太过刻薄了,陆公子神情呆滞,双手冻得青白她也是亲眼看到的,“宁公子,你这样说话也太不讲理了。”
陆秀洵乃是中书令的嫡子,竟然被他形容成争宠的妾室,他当即怒了,拉着宁宸宸的手臂不让他走,“你竟然将我比作小妾?”他一向淡泊温和的声音随着怒气浑厚了几分。
宁宸宸揽着茶珠的胳膊,他又被陆公子抓着手臂,茶珠伸手轻拉陆公子衣袖,三个人站成了三角之状,她温柔地劝说:“陆公子,别生气了,他有口无心的。”
她又望向宁宸宸,劝道:“你给他道声歉吧。”她知道他是一点气都不能忍受的人,唯独对她有几分耐心,于是她柔声说,“好吗?宸哥。”
珠妹竟然帮着姓陆的说话,他被吵醒的怒火更胜了!宁宸宸“噗嗤”一声笑出来,继续眉飞色舞地对陆秀洵说:“哦,我说错了,你是想当小妾,但我这个主母不给你机会,所以你恼羞成怒。”
说着,他更是得意地挑了挑眉,甚至扭头对茶珠点了点头:“看我帮你摆平他。”
茶珠已经不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是苦笑还是尬笑了,“宸哥,你别说了,你少说两句吧。”
陆秀洵本来想着他道歉两句,他就大度地说算了,但听他这样说话,手上不自觉地用了一点力气,“你真是……”他饱读诗书,脑海里竟想不到一句可以骂他的脏话。
“哎哟,手臂要被你捏断了,断了珠妹可要心疼我,好吃好喝地照顾我。到时候你又要在厨房敲木鱼博同情了,哎,下作。”宁宸宸嘴里说着手臂痛,但一点也不挣扎,还将手臂往陆秀洵怀里推,恨不得他多使点力气。
茶珠又拉了拉陆公子的衣袖,她知道宁公子是在装模作样,想劝陆公子不要与他置气了。
谁知她还没有说话,陆秀洵抬手甩开了她拉袖子的手,另一边也放开了宁宸宸,他根本没将他捏痛,宁宸宸不过是装腔作势,小珠却拉他的衣袖让他住手。
严铮也好,宁宸宸也罢,在她心中都比他重要,他在这里与她同住了一个月,怕她顾及男女之防,他恪守礼仪,除了郡王府的人来闹事那日,他从未贸然地进入她的房间,她却允许铮哥夜里进她房中私会!
他鼓起勇气想与她诉说心里的打算,被这个纨绔的二世祖打断了他的话,他被这样羞辱,她却还是口口声声地叫他“宸哥”,称呼他为“陆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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