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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谦在几条街巷之后才终于追上了刚刚那个刺客。因为现在雪又飘大了点,这小巷子也偏僻,所以这里并没有路人。
刺客一身轻便蒙面黑色夜行衣,全身上下只露出一双眼睛。见有人追上了自己,刺客现在也没打算再跑,他转身拔刀冲了过来。
时谦手握匕首迎了上去,灵巧躲过对方的攻击,见招拆招,两人过几十个来回,后来趁那人不备,他扬起手中的匕首对着刺客的眼睛就刺了过去。
对方险险避过,也因此身形不稳,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站稳之后,刺客没有再攻上来,他站在原处盯着时谦看了很久,然后竟然抬手,毫不犹豫的拉下了蒙面的面巾,露出一张脸来。
高颧骨,尖下巴,细看额上到左侧脸有道指宽的刀疤,不是很狰狞却也谈不上顺眼。
“好小子,自己的师父也能下得去手?”这刺客叫梁振,他回想着时谦刚刚那一匕首,要是自己再慢一点,估计眼睛已经废了。
时谦神色淡淡,见对方露出了真容也不意外。他慢条斯理的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冲着对方挑眉,“蒙着面,谁认识你?再说,你不是我师父。”
“我教了你一身的本领,如今匕首耍得这么溜,就不尊师重道了?”梁振一脸“你这要不得”的表情。
但时谦不以为然,指尖灵巧的翻转了一下匕首,将其藏进袖子里,“你当初教我是想让我放你走,而我后来放了你,我们互不相欠。”
“臭小子,”梁振不想承认时谦说得有道理,他一直都是以时谦师父自居的,“你阿娘那么知书达礼你不学,尽捡你那脾性古怪的爹的样儿!”
梁真叹了口气,想要给他数落数落他爹脾气到底有多古怪,还没开口,就被时谦给打断了,“我记得你说过要金盆洗手,怎么又干起来老本行?”
梁振听了这句,刚刚还算轻松的脸瞬间沉重了下来,同时眼底涌起恨意,好半天才咬牙切齿的道,“我要报仇。”
他之前在山里十几年,心性早就被山里的宁静磨平了,他想着他回来后就找上之前的好兄弟们一起隐退了。
但没想到,他回来之后才发现好兄弟都没了,早在十几年前就没了。
当年那场刺杀,他还特意骗过他们几个,使得他们并没有参加,为的就是保护他们,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有逃过。
起初他以为是皇帝盘查到了他们老窝然后将他们一网打尽了,若真是这样,他无话可说,他们去刺杀,这是他们早就知道的风险。但后来他才得知,将他们图啥殆尽的,不是皇帝,而是当时雇他们的那个雇主!
他恨,他不能接受,他要报仇。
梁振花了好久才将自己的恨意压下去,“刚刚给你们的是上次岭南那件事的参与者名单,我知我身份低有这些证据也没用,你们应该用得上。下次给你们当年泰山遇刺的证据,你不是要查当年谁害的你娘吗?我只是工具,当年雇主就是我现在效命的人,你我联手,很快就能报仇了……”
“我为什么要报仇?”时谦对上梁振的眼睛,“没有你那雇主,没有皇帝那一箭,怎么会有我?我应该感谢他们。”时谦一字一顿,声音没什么温度,陈述事实。
梁振一愣,时谦说的其实没错。若没有买主雇凶,而后皇帝的那一箭,他阿娘怎么会跌落山崖遇到他爹?
他确实没必要报什么仇。
“但我要报仇。”梁振说这话的时候,抬头望向前方,他的眼里布满血丝,拳头紧握,青筋暴起,这样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时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是皇城的方向。他垂眸,沉默。
【医书你看的也差不多了,想不想学更深层次的?想,就用一个条件交换。】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不要以为你是我儿子我就应该理所当然的什么都教你,我又不欠你什么。小东西你要记住,天下没有吃白食的。】
【有朝一日,我要你杀了那狗皇帝……用我亲自制作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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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谦从外面回到公主府是在一个时辰之后,想来书房的议事已经结束了。他本来打算直接回堇王府的,但想到花花可能还在公主府里,所以打算回来接过花花一起回去。
想到花花,时谦刚刚还很是压抑的胸膛稍稍轻松了点。
沿着翠竹小道进了一个庭院,他正要招一个小厮过来带路的时候,突然看见小道尽头的花花。
一身月白袄裙,娉婷袅袅。正看着前面飘落的雪花,眼神专注。
挥退了小厮,时谦眼带笑意,脚步不自觉的加快了点。
小道尽头,没有了之前两边齐整翠竹的遮挡,视线变得宽阔,时谦这才将整个庭院尽收眼底。
脚步一顿,他这才发现花花看着的,哪里是前面的雪花?顺着她的视线,他看见了戏台上的男人。
花花对着一个男人目不转睛,眼神专注。
薄唇半抿,时谦眼底幽深闪过一丝戾气。
他一步步过去,停在花花的旁边,然后伸手,掐住了花花的下巴便迫使她将小脑袋偏转过来。
见她水雾雾的眼睛里现在全是自己,时谦才稍稍满意了点,但他现在还是很生气,她刚刚竟然对着别的男人目不转睛!
“啊!”花花刚刚冷不丁的被掐了下巴,心下一惊,然后就看见了相公的脸,“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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