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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像蹦出瓶子的妖精,自由驰骋,把他们三人忘了。有次我和同学们去KTV唱歌,很多不认识的隔壁班隔壁校的学生也来了。
    一群人聚在一起聊天,我隐约听到几个字样,说什么失踪了,他爸爸失踪了,他也失踪了。就李桥啊,你见过,长很帅那个。
    我凑过去说,谁失踪了?对方说,你认识他啊?
    我一时语塞。另一个人说,怎么可能认识,李桥早就不读书了。
    我说,我听听热闹。
    我跑去采沙场找吴润其,找到一栋破烂得感觉有几百岁的孤楼,像刚从脏污沼泽里爬出来的,散发着臭气。
    我难以想象吴润其住在这种地方。大白天,楼上所有房门紧闭,安静得像这栋楼整体不存在。
    我在底下喊,吴润其!吴润其!
    楼背后的山林惊起一群飞鸟。
    喊了四五声,一道老旧的声音说,她去乡下了。我不知道声音从哪儿传来,恐怕是这栋老房子在讲话。我说了声谢谢。
    江风吹来,我感到空茫,也感到庆幸。幸而她不在。我不用走进去见她。我们还能聊什么呢。
    从那之后,李桥和吴润其的Q?Q永远成了黑白。我给他们留言,打招呼。
    但他们的消失,就像他们的出现一样,毫无预兆,没有踪迹可循。
    九月份,我去北京上学。暑假炎热膨胀的气息迅速被秋风卷走,我成了大学里再普通不过的学生。学习的压力再次压得我喘不过气。
    很快,他们和我的大部分高中同学一样,变成了回忆里的老照片,偶尔从记忆中浮现,更多时候沉进江底。
    -完——
    第六章(1)
    ——吴润其——
    ——第六章——
    ——吴润其——
    五号下午,我正收拾行囊,将两件衣服塞进背包,郑警官的电话来了。
    我一阵心虚,怕是这两天在街上晃荡被他撞见了。果然,他起头就问,你大后天上班?
    我说是啊。他说,在哪儿玩?
    我说,宅家里追剧。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感觉他有话想说,就问,郑警官,你有什么事?
    他说,你没回江城?
    我只好说,回了,但我真的不想再听案子来案子去的。该说的我早就说完了。
    李桥逃亡去哪里,有没有被警方抓到,我不想知道。你也别告诉我。
    郑警官说,放心,他没被抓到。
    我被他说中心事,面红耳赤。
    郑警官说,放下也好。我以后就不给你打电话了。你好好的。
    我知道他说到做到。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跟我提起李桥,夏青,秦之扬。
    太阳转西,房间闷热,让人喘不过气。我出门透气,漫无目的地走,见红灯就停,见绿灯就行。
    城市喧嚣褪去,回神时,人在一条幽静小道上,面前是江城精神疗养院的围墙。
    粉色的蔷薇爬满栏杆,茂盛而芳香,天然的屏障,看不清里头景象。
    有声音传来,护士们念着口号,带护着病人做操。我猫着腰,透过花枝往里瞄,草坪上一片白衣服,像天使。
    我眼睛近视两百度,找不见夏青。
    我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发呆。
    无论李桥,夏青,还是秦之扬,他们的面目都有些模糊了,像隔着沾了雨水的玻璃。
    夏青说,我们本来就不存在,我们只是发生的事件。我坐在路边,没有事件发生,就像我不存在。
    秦之扬说,夏青的眼睛能看见时间流动。我好像也看见了,树的影子从我的左脚缓缓爬去右脚,又爬上我的小腿,我的膝盖,我的腰。
    它要把我吞没,它爬到我的胸口,我快窒息了,我起身,朝喧嚣和夕阳跑去。
    我跳上开往郊区的公交车,穿过街道和斜阳,跑进公墓。江城习俗,清明当天不上坟。
    墓园里冷冷清清,前几日留下的长明灯、清明吊子、瓜果鲜花、残香、纸钱堆新鲜而扎眼。
    董姓警官说,李桥妈妈的墓没人祭拜。这时候一定会格外显眼。
    我专找冷清无祭品的墓,万万没想到,数量比我料想得多得多。
    太多的墓碑无后人来祭。我找了一个多小时,太阳下山,失败而归。
    回程的公交上,我筋疲力尽,失望至极。我知道我不会再来了。一开始我就不该回来。
    四月六号这天,出发前我去了趟超市。在二楼厨房用品区的货架间找到了王菊香女士。
    她穿着超市的制服,站在梯子上,往货架顶上摆汤碗。梯子旁,还有几箱子待上架的货。
    我想起读书那时候,有次去招待所找她,她刚好把一间客房的枕套被套床单毛巾整理出来,塞到清洁车上,床单上点点血迹和黄斑,她骂骂咧咧,推着车走向另一个客房。
    她看见我,说,你怎么来了?
    我说,跟你说声,我走了。
    她放好汤碗,坐在货架上,喘了一口气,说,路上小心扒手,护好手机钱包。
    我说,晓得了。她说,还是要找个男朋友成家,条件好不好不管,对你好就行。我说的话,你要放在心上,一个人在外头漂,不是个事。
    我说,嗯。我走了……
    她说,你吃早饭没有?陈阿姨在厨具那边煎饺子,你吃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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