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晋王本人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已经十天了, 还是没有丝毫音讯。
先时的怒火消失殆尽, 余下的唯有无尽的担心。
以京城为中心, 他带人将方圆百里都找遍了。
直至此时, 萧晟不得不接受一个事实:她是铁了心地离开,要跟他彻底斩断联系。
一开始,他只当她走不远,她孤身一人,自己在外面待不下去就会回来;或是藏在了某一处, 等着他找到她。
——那时他内心深处,愤怒不甘之余还有着些许委屈。
萧晟感觉二十三岁的自己, 并没有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认可她的王妃身份,允诺不二妻, 人前给她足够尊重, 还一直为他们的将来谋划……
若说有错,也只是支使她做事, 那天说话难听。
他又不是真的看不上她。
他们早就是夫妻,她何至于此?
可她消失十天, 他心内渐渐滋生出恐惧。——这是他当初在西南战场上,面对强敌都不曾有过的情绪。
她因为什么离开已经不重要了。
他只想让她回来。
晋王一方面担心王妃在外受苦,另一方面,又怕她过得太好, 将晋王府的一切完全舍弃,毫不留恋。
本朝人员流动方面自有管控政策。平民百姓到百里以外的地方,需要出具路引。
方圆百里都没有,那要搜寻的范围,可就大了。
萧晟查了官府连日来新办的路引,并未发现疑似王妃者。
听闻京中有擅长造假的人,晋王府的侍卫多方排查,一股脑抓了六个潜藏在各个隐秘角落的造假者,将他们带到王爷面前。
萧晟双手负后,面色沉沉:“近来可有美貌女子伪造路引?”
“没有,没有。”众人连连摇头,齐齐否认,“我们不干那种营生。”
伪造路引可是触犯法律的,他们哪敢应承?
晋王冷眸微眯:“这是不愿招了?我朝律法明文规定,伪造路引者,杖六十……”
“王爷,真的没有美貌女子伪造路引。”一个白胡子老头大着胆子申辩,“王爷,您想啊,哪有女子孤身出远门,也没个男人作陪的?来造假路引的,都是男子,一个女人都没有。”
这个白胡子老头,姓何,人称何老大。擅长造假,他伪造路引已有些年头了。虽说官府明令严禁,但也不曾这般严抓狠打。而且这也不该是晋王殿下操心管理的事情。
何老大心思一转,感觉事情的关键大概就在这个“美貌女子”身上。
听说京城现在在严抓。可能有一个美貌的女逃犯,利用假造路引或是其他方式逃走了。因此晋王才会狠心整顿。
萧晟心念一动:“那就把这半个月,伪造路引的人员信息,全部默下来。”
“若是默得好,本王也不是不能从轻发落。”晋王轻啜了一口茶水。
他心里并不像表现出的这般淡然。
若能查出来还好,如果查不出来,天下之大,他又去哪里找她?
寻常百姓不常出远门,天子脚下大多数也都奉公守法。假造路引的人,毕竟还是少数。
众人抓耳挠腮,细细回想,勉强全部默出,呈给晋王。
“王爷,来伪造路引的,或许用的户贴都是假的,这也未必能当真。”何老大小心翼翼地说。
萧晟冷冷地拂了一眼。这一点,他岂会不知?但到这种时候,他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
对方立刻噤声。
出远门的人大多选择结伴同行,单独伪造路引的人极少。
萧晟视线大致扫过,最后锁定在王妃离家那日。
两个前去洛阳的,其中有一个姓沈。
“沈”这个姓,让他心尖一颤。
“这个姓沈的,叫什么名字?多大年纪?长什么模样?”萧晟急促地问。
“他叫什么名字,草民实在是不记得了,不过长相倒是还有一点印象。大概十几岁?挺黑的,个子不太高,细看还挺好看。”
萧晟心思急转,姓沈,还是那一天……
他知她容颜绝代,平素爱惜容貌。但她出逃时,遮掩外表,扮作男子,也不是毫无可能。
毕竟她早年在街头卖艺,算是跑过一段时间江湖。
他竟忽略了这一点。
萧晟稳了稳心神,自己比划了一下:“有多高?到这里吗?”
“对对对,好像就是到这里。”
晋王深吸一口气来平复情绪:“你会作画吗?能不能把那个人的模样给画下来?”
何老大不好意思:“画是能画一点,只是画的不太像。”
萧晟少时也学过一段时间作画。他走至桌边,快速勾勒几笔。
王妃的面容立时跃然纸上。
他拿去让何老大辨认:“是这个人吗?”
何老大凑上前去细看,认真端详,仔细回忆:“细看是有点像,但是没她好看。”
萧晟感觉自己心跳如擂鼓,声色不自觉变得冷清,面容也越发冷肃:“说清楚,到底是不是?”
何老大抖了一抖,长长的白胡子也跟着轻颤:“是,就是!”
“很好。”萧晟目光微敛,轻声问,“这个刘云,是和她一起的吗?为何分开写?”
他看其他结伴同行的,都是写在一处。
“不是不是,这个刘云我认得,不是第一次来我这儿了。他是兖州人,好像是个镖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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