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算勉强能圆她深夜潜入玉京园这一举动。而且她曾听女夫子讲过,世间大多男子,对于自己的仰慕者,纵然不喜,也不会轻易痛下杀手。
晋王微微抬了抬眼皮:“是么?”
沈纤纤看起来诚恳极了:“是的,王爷当年平定叛乱,建下不世之功,救西南百姓于水火。如此大仁大义,又有哪个女子不心生钦慕呢?”
——这话并非全是虚言。四年前的春天,西南边境守将裴茂通造反,引西戎兵入境,半个月内攻下好几个州县。所到之处烧杀抢掠,伤亡无数。连身在兖州的沈家祖孙也有耳闻。消息传到京中,皇帝震怒之下染恙,十九岁的晋王萧晟随大将军赵建忠前往西南平叛。赵将军不幸战死,年轻的晋王临危受命,继续率众平叛。历时数月,终于剿灭叛军,逼得反将裴茂通自尽,西戎兵士投降,不敢再进犯中土一步。
朝廷内外提起晋王,无不交口称赞。沈纤纤记得爷爷也曾夸过,说这人是“少年英才”。维护疆土,守卫百姓的人,当然是令人敬仰的英雄。
可惜这么一个英雄,居然要巴巴地给鲁王那个暴虐老畜生祝寿。
“唔。”晋王脸上看不出喜怒,似是单纯在思索她说的话,“仰慕本王,不愿进鲁王府……”
沈纤纤隐约觉得有些许不对劲儿。但有前车之鉴在,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只笑一笑,含糊说上一句:“还请王爷垂怜。”
她暗暗祈祷,最好晋王能大发慈悲,按照惯例,将她给驱逐出沈宅。
岂料,晋王竟向她走近了几步,略一沉吟:“既是如此,那你从今往后就留在本王身边吧。”
沈纤纤目瞪口呆,疑心自己听错了。
一向不近女色的晋王居然说要留下她?!
不止是她,在场的侍卫也都大出意料:“王爷?!”
郭明甚至用小指掏了一下耳朵:“什么?”他转头问身旁的周亮:“你听清没?王爷刚才说了什么?”
周亮一声不吭,并不是有心不理他,而是仍沉浸在震惊中。
众守卫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视线最终不约而同地落在院中美人身上。
此时沈纤纤正惊讶抬眸。她乌发如墨,肌肤胜雪,娉婷玉立在月下,堪称生平少见之绝色。
平心而论,她确实比京中当街告白的贵女还要美上不少。
所以面对这等佳丽,王爷就破例动心了?
“王爷……”沈纤纤有点懵。早知如此,她就应该胡乱诌个别人。但此刻不是懊悔的时候,她匆忙行礼婉拒,“小女子出身低微,容貌鄙陋,哪配长伴王爷身侧?只求王爷能准许小女子离开沈家,今后必定日日焚香祷告,祈求上苍保佑王爷一生平安喜乐,绝不敢有他念,求王爷成全。”
“配不配的,别人说了不算,本王说了才算。”晋王轻笑一声,眉梢微动,“本王准许你有他念。”
他嗓音清清冷冷,听不出任何感情色彩。让沈纤纤怎么回答才好呢?
晋王踏着清冷的月辉朝她走来,在她身前站定,长眉一挑:“怎么?欢喜傻了?你不是自称对本王仰慕已久么?”
沈纤纤雪腮绯红,这走向简直离奇得不可思议。她并不认为自己的美貌和“深情”能让晋王明知道她是要被送给鲁王的礼物,还决定留下她。
肯定有其他方面的原因是她目前所不知道的。
可是,不用去鲁王府送死不正是她所希望的么?还有什么是比被鲁王折磨死更难接受的?
她只能自我安慰,眼下这情形虽不如她的预期,但也强过必死的结局。
沈纤纤压下心头种种思绪,扯一扯嘴角:“王爷说的是,小女子实在是……不胜欢喜。”
而她心里却忍不住想:哪里是欢喜?分明是可惜啊!就差那么一点点。如果晋王一行今晚没住在这玉京园,她早就逃之夭夭了。
“更深露重,良宵苦短。”晋王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看似轻描淡写,但力道之大,却令她轻易挣脱不得,“卿卿且随本王房内叙话。”
“卿卿”这个昵称一说出口,院中守卫无不神色古怪。郭明更是轻轻“嘶”了一声,不知是牙酸还是牙疼。
沈纤纤也被这句“卿卿”给麻了一下,激灵灵打个寒颤。她双目圆睁,心中暗暗叫苦,传言误人。这真的是传说中不近女色的晋王吗?
院中侍卫一个个神色异常,却不多说话。
沈纤纤的力气大过寻常女子,然而在晋王铁腕之下,一点也施展不出来,只得随着他一步一步前往玉京园的正房。
院中守卫对视一眼,很有眼色地稍微远离了一些。
郭明装模作样看一看天,咦,今晚月亮真不错。
两人双足刚踏进去,晋王就直接闩上了门。
随着这声响动,沈纤纤的心猛地一跳,顿觉紧张。
她在沈家三年,今夜是第一次来到玉京园的正房。明明布局开阔,却因为身边这个男人而显得逼仄起来。房中空气似乎有点稀薄,她隐隐能闻到自晋王身上传来的暗香,像是白檀香,又似是混合了其他的熏香,淡且清凉。
此地没有第三人在,晋王即刻丢开了她的手,取下架上的帕子,认真擦拭手指,就像是刚接触过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
沈纤纤愣了愣,低头去看自己方才被他紧握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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