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苏意略略扫过一眼,瞧见急诊大厅白色的瓷砖上血迹都没来得及擦,被来往的人踩出斑驳的印子。
过来的路上,她通知了徐叔和梁穗的家属。
梁穗是外地人,父母赶过来需要时间。徐叔的妻子和小女儿等在抢救室外,儿子在外省上大学,暂时还没通知他。
宁苏意到的时候,来不及慰问徐夫人,抢救室的灯“嘭”一声灭了。几人一致向前,询问从手术室里出来的主刀医生,徐叔情况如何。
这场手术持续了快四个小时,可见凶险异常。
医生简单交代几句,患者的命目前是抢救回来了,至于后续情况,还得继续观察,一切得等人清醒过来再说。
徐夫人手捂住颤抖的嘴唇,红着的眼眶里涌出泪来。站在她身边的小女儿抬起手背抹着眼泪,低着头不说话。
宁苏意抿抿唇,走上前去安慰她。
但她心里清楚,人没脱离危险,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徐叔吉人天相,会没事的。”
徐夫人重重点头,扯着袖口擦了擦眼泪,朝她挤出一个笑,重复着说:“会没事的,会没事的。”顿一下,不知是对宁苏意说还是自我安慰,“他那一把老骨头健朗着呢,铁定没大碍,是吧?”
宁苏意红着眼点头。
梁穗当时坐在车后排,只在车子翻滚过程中受到皮外伤,因为不会凫水,掉进江里呛了很多水昏迷过去。
特大连环车祸很快引起附近交警的注意,救助得及时,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躺在一个三人间的病房里。
宁苏意去看了她一眼。
梁穗穿着蓝白条纹的宽松病号服,脸色和唇色都十分苍白,额头有个小伤口,其余地方也都有不同程度的擦伤,睡得很沉。
病房里另外两个都是此次车祸的伤患,医院床位紧张,宁苏意也就没让人安排调换。
走出病房,宁苏意脱了力一般,差点一头栽倒下去,幸而井迟手托住她的小臂,将她扶稳了,到一旁的长椅上坐下。
“你先坐着,我去给你找点热水。”
井迟叹口气,她自己也是个伤患呢,手伤还没好。
宁苏意靠着椅背,不断有人从她面前经过,每一道脚步声都那样匆忙紊乱,过了许久,其中一道脚步声停在她脚边。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握着一次性纸杯递到她面前,里面盛着满杯水,冒着袅袅热气。
“喝一点。”井迟说。
宁苏意双手捧住纸杯,杯底搁在膝盖上,右手隔着层层纱布感觉到一抹熨帖的热度。
井迟坐在她边上,手搭着她的肩膀,轻轻抚摸,安抚道:“徐叔也会没事的。”
她明明是这样安慰徐夫人的,轮到她自己,却还比不过徐夫人坚强。
宁苏意左手虚虚地握成拳头,抵在额心,疲惫地合上眼,许久,含糊地叹了一句:“我好像是个灾星。”
她莫名其妙想到了穆景庭。
他那次也是一场无妄之灾,看似跟她无关,可也不能说毫无关系。
徐叔和梁穗也是,他们因为她才来到江城,她今晚没走,也该强留下他们才是,如果,如果她态度强硬一点……
“你这种时候可千万别钻牛角尖,天灾人祸的事,是你说避开就能避开的?”井迟揽紧她的肩膀,让她靠在自己怀里,“我在附近酒店给你开一间房,你去休息一会儿好不好?我保证,你醒来一定能听到好消息。”
宁苏意摇了摇头,不想休息,也根本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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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一夜过去,当金灿灿的晨曦照进医院走廊时,才发现这一夜其实也很短暂,短暂到眨眼间就从漆黑到黎明。
宁苏意手挡在额前,站在窗边对着东边初露的太阳眯了眯眼。
她去走廊尽头的卫生间洗了把脸,先去看徐叔的情况。
徐夫人同样在医院里守了一夜,眼球上满是红血丝。小女儿靠在妈妈肩上睡着了,小脸上挂着清晰的泪痕。
徐夫人见宁苏意过来,连忙扶着女儿的脑袋靠在椅背上,站起身。
宁苏意握住她的手,轻声问:“人怎么样?”
徐夫人摇头,经过一夜,她眼睛里已失去神采,不再像昨晚那样充满希望,取而代之的是愈渐浓烈的绝望。
“人还没醒。”她哽咽着说。
井迟在一旁安慰道:“医生说四十八小时内醒来都没事,这才过去几个小时,那就是普通人睡一觉也不止这么短,更何况徐叔受了伤。”
徐夫人闻言,像是又抓住一根稻草,重燃希望,连连点头。
宁苏意陪她待了一会儿,又折去普通病房看梁穗。井迟想劝她休息也劝不住,只得由着她,陪着她。
梁穗已经醒了,护士刚过来给她检查过,挂上了输液。
“宁……宁董。”
瞧见推门进来的人,梁穗撑着手坐起来了点,轻轻“嘶”了声。宁苏意蹙着眉让她好生躺着,别乱动。
梁穗嘴唇微抿,半晌,小心翼翼问她:“徐叔他……”
车祸发生那一瞬,车子猛地向右,危险正对着左侧的驾驶室,他们先是被撞了一下,才冲出防护栏。
“徐叔做了手术,在观察中,眼下还没脱离危险。”宁苏意声音沉重。
恰在这时,病房门被人敲响,井迟过去开门,两个身穿警服的人站在门外,要了解一些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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