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苏意听完,蹙起了眉心:“你说有人撞上了你们?”
“是啊,感觉跟故意的一样,市区最拥堵的十字路口,偏偏开那么快,出事的时候也没弯拐,直撞上来的……”
徐朗手掌扶着额角,想到什么,猛地坐直了身子,抬起手腕,看着碎成蜘蛛网状的腕表表盘,模模糊糊能看到走针还是正常的,早已过了接机的时间。
他摸摸浑身上下几个口袋,没找到手机,估计在车祸中丢了,面色纠结地看向一旁的宁苏意:“宁小姐,能借您手机用一下吗?我打个电话。”
宁苏意把手机解了锁,递给他,他说了声“谢谢”,到走廊另一边去打电话,派公司的人去机场看一眼。
无论如何,他们都算迟到,能不能挽回损失全靠天意。
依着那一位客户的脾气,下了飞机没见到穆氏集团前来接机的人,恐怕掉头就买机票飞回纽约了。
他眼下派人去机场,不过是图个心安,顺便赌一把。
徐朗打完电话,低低地叹一声,走回去,把手机还给宁苏意。
“你知道穆景庭的父母在哪里吗?我联系不上他们。”宁苏意握着手机,想起这一茬,问他。
徐朗略思考几秒,温声说:“穆总的父母一个星期前出国度假去了,预计在那边小住半年,换成了国外的手机号。”
说着,他下意识摸了摸西裤的口袋,想给她找手机号,顿一下,暗道自己真是被撞糊涂了,刚才还找宁苏意借手机用呢。
可,穆董和穆夫人的新电话号码他也记不住。
徐朗无力地坐下来,靠着椅背,疲累颓唐的模样:“穆夫人月前体检,查出来心脏有点问题,能不能通知她都两说,万一受了刺激。”
宁苏意抿紧了唇,见他昏昏沉沉的样子,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叮咛一句:“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看着。”
徐朗摇摇头,不肯离开。
出了车祸,他身为助理兼司机,脱不了责任。虽算不上主要过错方,可他后悔不已,但凡他反应再快那么几秒,哪怕一两秒,可能躲过这场无妄之灾。
说到底,是他不够机灵。
宁苏意明白他自责的心理,没再劝说,沉默地坐在长椅上等待。外面艳阳高照,一丝阳光都投不进走廊,这里仍旧冷冰冰的,四处都透着渗人的凉意。
时而看一眼手术室,默默数着时间。
宁苏意算是体会深刻,等候在手术室外的时间是最最漫长的,每一秒都好像分成了好几份,一个小时能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徐朗内疚,她又何尝不是,那辆车是她借出去的,接到医院电话通知的那一刻,她脑中甚至闪过一个念头,是不是车有什么问题……
人们总是习惯在事故发生后进行千万种设想,句式永远是“要是没怎么怎么样,说不定事情就不会发生”。
胡思乱想好久,久到徐朗歪靠在椅背上睡着了,久到宁苏意坐得脊背僵硬,久到走廊的人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拨,手术室的门终于打开。
徐朗惊醒,茫然两秒,听见一串紊乱清脆的高跟鞋声,是宁苏意奔上前去询问医生,他恍惚听见医生说:“手术很成功……”
身体放松下来,徐朗再次歪倒在长椅上昏睡过去。
片刻,穆景庭被推出来,转移到VIP病房。
医生说,等麻药过了人自然就能醒过来,应当是事故发生的一瞬间,伤患采用了紧急躲避措施,否则就不止是骨折和脑震荡那么简单。
宁苏意看一眼处在昏迷中的穆景庭,彻底安心了,跟着护士去缴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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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景庭醒来时,浑身都是疼的,像是把所有骨头敲碎了,还未拼合完整,四肢百骸都跟针刺一样。
病床边,宁苏意拢着眉、抿着唇,脸上的妆容再精致都掩不住担忧。穆景庭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扯了扯干燥的嘴唇,露出一个不明显的笑,嗓音低哑含混,处处透着虚弱:“我这是……在做梦呢?”
宁苏意见他醒了,僵住的身体松懈下来,轻叹一声:“要是做梦就好了。”
要是做梦,梦醒了,一切都没发生。
穆景庭动了动手指,仿佛要确定是不是在做梦,宁苏意见状,忙不迭出声提醒:“别乱动,身上有伤呢。”
比起徐朗,他的确伤得严重多了,眼睛能看到的,没一块好地方,俱是被玻璃割伤的口子。徐朗是额头缠着绷带,他这整个脑袋都被白色格网罩住,问过医生,他脑后有一道缝合伤口,戴着头套能固定纱布,有助于伤口愈合。
医生还说,幸好没有颅内出血。
穆景庭闭了闭眼,再睁开,淡淡地笑了下:“看来不是做梦。”
宁苏意不知说什么好,半晌,轻声问他:“疼吗?”说完,感觉自己问了句废话,伤成这样能不疼吗?
穆景庭舔了舔嘴唇,哼笑一声:“可能是疼过劲儿,有点麻木了。”
宁苏意在心里不住叹息,端起床头柜上的水杯,拿棉签蘸取少量的水,往他嘴唇上涂抹,眉目微微垂敛,眼神专注:“要不要给你家人打个电话?”
其实要找到他父母在国外的号码,对她来说不是全无办法。但,徐朗说他母亲心脏有问题,她就不敢擅自决定了。
果然,穆景庭直接拒绝:“别通知他们,指不定得担心成什么样。我妈心脏不好,上个月才检查出来的,说是隐性心脏病,所以我爸放下一切事务陪她出国散心,千万不能让她知道我出车祸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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