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宗德小声跟宁苏意说:“你爷爷今早还说要打斗地主,我说凑不齐人他才作罢,感觉他现在就是一小孩子。”
宁苏意看一眼轮椅上的宁老先生,他手里握着个橘子,张着嘴,跟宁屹扬说话,让他帮忙剥橘子。
“他要是再想打牌,我们就陪着,总之哄着他开心就成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宁宗德笑了笑,说,“人生就是一个轮回,小时候父母照顾懵懂无知的你,你长大了,他们老了,轮到你包容他们的糊涂迷茫。”
宁苏意笑着应声,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井迟发来的消息:“人送到了。”
宁苏意回复他:“知道了,辛苦。”
——
中午,一家人一起吃饭,宁老先生仍旧坐在轮椅上,由宁苏意推到餐桌边,给他胸前的衣服上垫了块毛巾,被他一个不乐意扯掉了。
宁苏意没有勉强,问他想吃什么。
宁老先生抬手指了指那道西湖醋鱼,“啊啊”了两声,宁苏意会意,给他夹了鱼肚上刺最少的一块肉,细心检查过,确定没刺再给他。
珍姨见状,跟宁苏意说一声:“你吃饭,我来吧。”
宁苏意摇摇头:“没事,我来。”
出国那几年,她没在爷爷近前尽一点孝心,回国后忙于工作,后来又发生那样的事,与他离了心,真正算起来,她与爷爷并无多少亲近的时间。
难得的,她能静静地服侍他用餐,他也很受用。
伺候老爷子用完饭,宁苏意才吃自己的。
吃过饭,老爷子回房睡了两个小时午觉,宁苏意在微信上问了梁穗,确定下午没有重要行程就干脆翘了整天的班。
宁老先生睡醒后,果然吵着要打牌。
他的右手还不大能活动,捏不住纸牌,左手倒是能动,跟以前相比,显得不怎么灵便。珍姨于是想了个办法,拿一只方形果盘,装满大米,取过来的纸牌插进大米里,只用一只手就能玩牌。
另外两家是宁宗德和宁苏意,父女俩打配合,放水放得毫不明显,让老爷子连续赢了好几局,他兴致越发高涨。
到晚饭前,牌局才散。
立了秋,太阳落山以后,气温没那么高,宁苏意就推着老爷子在后花园里散心,呼吸新鲜空气。
正陪他说着话,宁苏意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接起来,对面当然还是井迟:“还在家呢?”
“嗯。”
“吃过晚饭出来一趟,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什么东西?”
“现在说了你的期待值就不高了,不说,等你见到我就知道了。”
“好吧。”宁苏意习惯他时不时带给自己的小惊喜,笑一笑,话锋一转,问他,“你回雍翠乐府了?”
“嗯。”井迟声音低低地说,“你不住钟鼎小区的公寓,我一个人回去没意思,所以回来住了,明早送你上班。”
宁苏意微微低头,抿着唇一笑,最近时常品尝到甜蜜的感觉,在嘴里,更在心间。
两人结束通话,听见珍姨在客厅里唤:“晚饭好了。”
宁苏意应一声,推着老爷子进屋,手搭在轮椅扶手上,偏着头问他:“爷爷,您饿了吗?今晚有您爱吃的板栗焖鸡。”
宁老先生笑眯眯地点一下头,虽然动作很缓慢,可以看出他打心底里开心,像个贪嘴的小孩子。
饭后,宁苏意跟邰淑英报备一声:“妈,我出去散散步,你看着点爷爷,我可能晚一点回来。”
“要去哪儿啊?”邰淑英问。
“……去见小迟。”
邰淑英怔了一下,“哦哦”两声,轻拍自己的脑门,她问出的那一句显得多余,笑着挥了挥手:“去吧去吧,记得喷点花露水,秋天的蚊子也厉害着呢。”
“知道了——”
话音伴随着关门声一道响起。
邰淑英跟屋里喝茶的宁宗德对视一样,摇头失笑:“感觉你女儿越活越小,读高中那会儿就一副内敛老成的样子,现在倒有了点活泼可爱的感觉,谈个恋爱还真神奇。”
宁宗德喝一口茶,哼一声:“什么叫‘我女儿’,不是你女儿哦。”
邰淑英翻了个白眼,别以为她没听出来这语气里的酸味。吃心了吧,放在手心里宠着长大的小公主,一转眼就对别的男人上了心,还因此变得娇俏起来。
——
锦斓苑距离雍翠乐府近,这一片都是别墅区。
宁苏意没开车,步行过去,跟井迟约在折中的路段碰面。
她今天一整天都在家,从医院回来以后就换下了早上出门时的装束,穿着以休闲舒适为主,简简单单没什么装饰的白T恤,搭一条奶棕色束脚运动裤,脚上穿GoldenGoose小脏鞋。
远远就瞧见井迟站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梧桐树下,绿树成荫,他身材颀长,穿一件白T恤,怀里抱着什么东西,他藏太严实,她一时没有看清。
井迟看见她,不仅没迎上来,反而背过身去,拿背影对着她。
宁苏意好笑,快步走上前:“喂,不是说给我看个好东西,东西呢?”
“你先猜猜。”井迟捂紧怀里的东西,不让它乱动,笑得眉眼生动。
“我猜猜啊……”
宁苏意故意拖长语调,给人造成一种她正在思索的错觉,而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绕到井迟面前,终于看清他怀里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