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苏意听她费力解释,心里没安定,反而更乱了。
她挥了挥手,梁穗就先出去了。
宁苏意搁下笔,手扶着额头,闭上眼仔细回忆昨晚。她一向浅眠,哪怕睡得再安稳,稍微动一下就能从沉睡中抽离。那时她手心一空,迷迷糊糊意识到是井迟抽走了手,她好似有一瞬清醒了,又好像没有,眼皮实在沉重,被一股疲倦拉扯着,仿佛置身于另一个时空。
正当她再次睡去,有温热的呼吸拂在额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下一秒就要挨上她的皮肤,那股热度却陡然消失,而后便觉发间被一片柔软的羽毛扫过。
回忆到此处,宁苏意猛地睁开眼,心跳怦怦,如同鼓槌落下。
她不愿往更荒谬的境地去设想,可隐隐约约觉得应当就是那样,总不可能她真产生了幻觉或者是在做梦?
宁苏意头疼得有点炸,急需找个人打消她的猜测。
然而联想到叶繁霜,她第一个否定,若是被那个女人知晓,还不得手舞足蹈庆祝自己多年嗑的CP终于发糖了?
于是,宁苏意强忍着内心的煎熬,借工作转移注意力。
偏偏“罪魁祸首”还要送上门来——桌面上手机屏幕朝上,振动一声,屏幕亮起来,井迟发来一条微信消息。
井迟:“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宁苏意刚定下来的心顷刻浮躁,那股情绪无边无际地蔓延开,如同燃烧殆尽的野草,遇到春风,以不可抵挡之势疯长。
隔了几秒,手机又开始振动。
井迟:“膝盖记得搽药。”
井迟:“晚上什么时候下班?我去接你。”
统共发了三条微信,宁苏意一条都没回复,一整天下来,聊天界面仍旧毫无变化。
井迟实在担心她的状况,害怕她旧病复发。宁苏意以前受了惊吓,好长时间处在失眠的痛苦中,逼不得已只能借助药物催眠。
今早他上楼去敲门时,宁苏意已经离开了,他没能看她一眼,无法知晓她是否安好。单从她昨晚睡前的状态来判断,应当不严重。
饶是如此安慰自己,井迟也没耐心等到晚上她回来,叫来傅明川,草草交代完剩下的工作,驱车前去明晟药业。
不知宁苏意今天打算几点下班,微信没回,打电话估计也是一样的结果,井迟索性坐在车里死等。
百无聊赖之际,点了支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抽,不知不觉抽了好几支。
闻到呛人的味道,井迟才猛然想起宁苏意不喜烟味,连忙降下车窗通风散味儿。
秋季早已来临,风里添几分凉意,吹着路边枯败的落叶,打着卷儿地飞起,转几个弯又翩然落下,被环卫工人扫进撮箕里。
等待的时间漫长,井迟手指渐没了温度,玻璃门里终于走出那个熟悉的高挑的身影。
灰蓝色的绸质衬衫,垂坠感拉出好看的流线型,傍晚时分浅橘色的霞光中,布料呈一种偏光的人鱼姬,衣摆掖进米白阔腿裤里,臂弯搭着薄款长风衣。有阵风恰恰迎面吹来,她眯了眼眸,乌黑卷发被风撩起,露出耳垂上一串珍珠耳坠。
宁苏意将要上徐叔的车时,井迟急忙按了几下喇叭。她循声望过来,一眼认出那是井迟的车——她送给他的,怎会陌生。
井迟脑袋伸出车窗,朝她招手示意:“酥酥!”
宁苏意犹豫两秒,让徐叔先走,转而走向井迟,手攥着提包的提手,微微收紧,上了车笑一笑,明知故问:“你怎么来了?”
“你没看我微信。”井迟原想平静开口,没觉察到这话说出来其实就已经带了三分难掩的委屈。
以往宁苏意是要哄他的,今天却只盯着他的眼睛看,许久,举重若轻地解释:“比较忙,没时间看手机。”
井迟勉强接受这个理由,叮嘱她系好安全带,启动了车子,问她:“去哪儿吃饭?”
“随便,我不是太饿。”
“那我们去超市买菜回家做饭?”
“还是在外面吃吧,在家弄好麻烦。”
“又不要你动手。”
两人一来一往地聊天,车子刚好路过一家大型超市,井迟停了车,解开安全带,见她一动不动坐在副驾上,嘴唇轻抿,目光沉静,一副沉思状。
“我怎么觉得你心事重重?昨晚我走后,你睡得还好吗?”井迟照常侧过身去给她解安全带,宁苏意却顿时呼吸一滞,脑袋往一侧偏了偏,眼神怪异地看着他。
她眼底的情绪过于错乱,哪怕他们相熟二十几年,井迟都未能读懂一二。他除了疑惑就只剩忐忑,沉吟片刻,惴惴地开口:“你有话对我说?”
“井迟。”宁苏意的语气有着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严肃。
“……嗯?”
“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曾在英国问过他一模一样的问题,他当时的回答是“没有”,距离现在不过四个月,她想知道他这次怎么说。
“没有啊。”
话一落,井迟就想摸鼻子,脑中突然闪过宁苏意不久前说的那句“你知不知道你撒谎的时候会摸鼻子”,他生生忍住了,眼神也没有飘忽,甚至敢与她对视。
宁苏意呼了口气,看向窗外,卸下重担一般浑身一轻:“哦,没事了。”
井迟搞不懂她为何又问起这个问题,是不是她发现了什么,然而现下气氛有些凝重,他不敢再去求证,只觉逃过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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