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症不像唐氏儿一样挂相,但到了这个年龄,周围有一大片NT做对比,融教班的学生一眼就能看出异常。
“小徐,”将近放学,主班老师叫住她,“校运会表演节目的内容找好了没有?”
徐方亭全然没了期盼放学的心情,头大道:“哎,我昨晚找了一些,还没全,今晚我汇总完了明天给你。”
主班老师应了一声:“不要整那么复杂,简单点就好了。孩子能力有限,复杂花哨的搞不来。”
“好,明白。”徐方亭等她进教室准备安排孩子放学,立刻掏出手机做备忘。
小学部放学按班级离校,融教班的孩子最先离开。
融教班放学也得像幼儿园,两个班孩子集合到一起,搭着前面人的肩膀成列走,否则自然队列很容易散乱或掉队。
有时特教老师看不过来,还得普教老师帮忙盯着几眼。
融教二班有一个小孩经常不愿意走,老师只能用家长留下的婴儿车推他出校门。
这天徐方亭就是推车手,另一手还牵着一个,偶尔面无表情便成为姗姗口中的“生无可恋”。
校门口早等了许多家长,徐方亭在队末护送,偶然一眼便瞧见鹤立鸡群的谈韵之,本该上班的人不知为何突然出现。
谈韵之同样发现她,朝她挥了挥手。
她闲不出手,只能点头致意。
谈韵之没有如其他家长等待,而是凑到岗亭窗口,探头跟保安讲了几句,然后被从闸机放行。
徐方亭登时猜到几分,可惜隔着人海,仅能遥遥对视一眼,便看他消失。
谈韵之被谈嘉秧班主任叫到办公室,另一同学的家长早已在此等候。经班主任介绍,他才晓得眼前这位中年女士即是传说中的温妈妈,也就是班委。
温妈妈不禁讶然:“爸爸这么年轻啊?”
班主任对谈家情况有所了解,忙说:“这位是嘉秧舅舅,平常都是他来跟进嘉秧的学习。”
“哦,这样子……”温妈妈的好奇心中滋生一丝轻蔑,仿佛暗骂父母失责,只能推舅舅出来挡箭。
“嘉秧舅舅,事情是这样子的——”
班主任开始复述事情经过:下午美术课,谈嘉秧在画一辆校车,旁边同学笑话他画得不像,他生气大笔一挥,彩笔画到无辜的温同学身上。
“我当场就叫他道歉,他挺不情不愿,”班主任说,“但是这位同学的确是无辜的。”
温妈妈接话道:“是的,有话应该好好说。彩笔是油性的,洗不掉,校服虽然没有多贵,但这种行为不可取。”
“真是十分抱歉,”谈韵之诚恳道,向徐方亭低头都没这般迅速,也是在这一刻更加庆幸结扎的决定,养育孩子就是不断要为不属于自己的过失低头,若是再来一个孩子让他重复一遍,不如早扎早解脱,“您告诉我校服的码数,我赔一件新的。回家我会好好引导他控制自己的情绪。”
谈韵之礼数周全,一番说辞滴水不漏,何况外表又是这般讨喜,温妈妈的脾气直接没了一半。但她稳了稳神,还是抓住机会投诉道:“你们家小孩的手真是太快了,好几个家长跟我说自家小孩都被你们打过。”
谈韵之觉得她得理不饶人,其他家长的事与她何干,且不说越位告状,打人的缘由尚不清楚,旧账重算未免太嚣张。
“是吗,这个我倒没有收到其他家长的投诉,如果是我小孩的错,我一定让他道歉。”
“……”
温妈妈刚放下成见,这会火气又蹿起三分,登时觉得果然英俊容易出渣男,这个舅舅看着就不好惹。
改天再有纠纷,她打算让她老公来对阵。
班主任忙打圆场:“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好动又有主见,小摩擦在所难免,发生状况我都是当场让双方和解。如果严重到需要通知家长,我一定会及时通知你们。这个你们放心。”
温妈妈给变相堵了嘴,一时无话可说。
说话的这会功夫,一年级学生早已走光,轮到二年级出动。
温同学和谈嘉秧按吩咐来办公室,一前一后进了门。
NT一见熟人,便立刻扑进家长怀里着急告状:“妈妈,上美术课的时候,我的校服被谈嘉秧画花了。”
谈嘉秧起先面无表情,瞥见谈韵之才展颜,简单叫了声舅舅,旁若无人地问:“你为什么在这里?”
“我来找老师说几句话。”
谈嘉秧既已道歉,谈韵之不会再按头让他重复。
温妈妈虽看着郁气未消,却也是无可奈何,宽慰儿子几句,又特地跟谈嘉秧说:“以后不能画衣服了,知道没有?”
谈嘉秧既不认识她,也不喜咄咄逼人的口吻,叫道:“不要!”
温妈妈冷笑一声,“有妈生没妈教”赤/裸裸写在眼里。
谈韵之轻轻把他拉到身后,轻声说:“你要说,下次我会注意的。”
班主任不得已再次调停,又冲着温同学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可以跟妈妈一起回家啦。”
温妈妈虽不情愿,还是拉着儿子远离是非之地。反正她是家委,有得是跟班主任接触和投诉的机会。
融教班老师的办公位和语文科组的在一起,徐方亭和姗姗共用一个空桌。她回到办公室门口,只见谈韵之立在那位班主任面前,偶尔点头,面上前所未有的凝重,跟病患家属听到医生说抢救无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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