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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方亭心惊肉跳,忙问:“有没有被喂乱七八糟的药?”
    “没有,”民警把他们带往休息室,肯定道,“我们找到人的时候,两个都在宾馆睡觉。据嫌犯称给水给饭吃,没有虐待他。我们刚进去那会他正常醒来一会,不太认生,跟着我们的女同事就继续睡了。”
    “那就好……”徐方亭忍不住在心里念阿弥陀佛。
    休息室跟宿舍差不多,只不过军事化管理,物件简单而统一。
    中年女警就坐在床尾书桌前,借着台灯办公,旁边床上躺着一个小孩大小的黑影。
    “还在睡。”女警悄声说。
    徐方亭几人轻手轻脚,由她打头接近小孩——
    是谈嘉秧,依旧是天使般的睡眠,以至于让人分不清他在家里大床还是陌生小板床。
    徐方亭半跪在床边,不禁握住温暖的小手,咬住下唇,才忍住一个战栗,不敢吵醒他。
    她扭头寻找熟悉的面孔,想确认一份真实感。
    先看到的是弯腰的王一杭,他朝她点点头;再是徐燕萍,她托着手探身张望;然后谈礼同也扬了扬下巴,可能给徐燕萍挡住了。
    还差一个可以及时分享喜悦的人。
    她掏出手机,关掉闪光灯,幸好相机高光效果出众,拍下了还算清晰的一段小视频。
    她问女警:“我们可以把他带走了吗?”
    女警说:“随你们,要在这里休息到天亮也没问题。”
    她几乎没有跟任何人商量:“我想现在就把他带走。”
    王一杭点点头,替她问负责的民警:“这里留一个人可以了吗,我们先带小孩去宾馆,大人也要休息。”
    “可以,亲属留一下吧,你是舅舅还是叔叔?”
    民警知道谈嘉秧生父亡故,徐方亭是舅妈,但还没接触过王一杭。
    徐方亭出声道:“他是我朋友。——谈嘉秧外公,要不你留下吧,我跟我妈带他回宾馆休息。”
    民警尴尬一瞬,老练地说:“行,那外公留下配合我们走完简单的流程吧。”
    谈礼同恢复吊儿郎当的语调:“我留就我留咯。”
    徐燕萍一直插不上话,默然蹙眉扫了他一眼,表情愈发微妙。
    徐方亭伸手想抱谈嘉秧,王一杭上前一步,轻声说:“我来吧。”
    谈嘉秧醒了一瞬,迷惘张望。
    徐方亭带着哭腔:“谈嘉秧,我是姨姨。”
    谈嘉秧跟没事人一样,迷迷糊糊一声“姨姨”,又继续闭了眼。
    “走吧。”王一杭没多少抱人经验,直接竖抱让他磕肩头。
    徐方亭拉着徐燕萍跟上。
    三人没折腾,就在派出所旁边的三星级酒店开了一间双床房。
    房里没敢开大灯,王一杭半摸黑把谈嘉秧放在其中一张床上,便回派出所找谈礼同。
    姿势变换,谈嘉秧再度转醒,发现身旁的徐方亭,又安心阖上眼。
    徐燕萍在旁探头望了几眼,确认谈嘉秧已然入睡,轻声说:“你也睡一会吧。”
    “嗯。”
    徐方亭给TYZ发了小视频便放下手机,状态像孟蝶描述的出产房那时,通体疲累却精神亢奋,全无一点睡意。
    她原以为见到小孩会崩溃大哭,可给他的睡眠压了一会,情绪奇迹般平缓,好像谈嘉秧只是外出旅游2天,熟悉感令她倍感安全。
    她像以前一样盖着他的一只手掌,温度证明了他的存在,也莫名强调了另一个人的缺席。
    她不自觉回想这两天,辛酸侵蚀鼻尖,委屈涌上眼眶,也许知道眼前的小孩无法承纳满腔情绪,她只是瘪着嘴,始终到不了嚎啕那一步。
    王一杭和谈礼同没多久回来,在隔壁开了房休息。
    徐方亭终于安心眯到天亮。
    谈嘉秧正常醒来,呲牙笑着叫“姨姨”,没有半点劫后余生的惊恐。他的核心障碍阻碍深层次的人际交往,他确实相对同龄小朋友显得没心没肺。此刻徐方亭巴不得他再冷漠一些,淡忘过去。
    徐燕萍看她们都起来,便拉开遮光窗帘。
    谈嘉秧依然呲牙皱眼,徐方亭这才发现,眼前这个简直是“谈脏秧”:唇周残留上一顿的菜汁,门牙塞着肉丝,头发酸油,没换过的衣服沾了不少印子。
    “咦,”她故意夸张道,“臭死了,昨天是不是没有洗澡?”
    谈嘉秧笑嘻嘻说:“是的。”
    谈嘉秧忽然注意到朝他笑的中年妇女,指一下问:“姨姨,她是谁?”
    他经常不会直接搭讪。
    徐方亭耐心说:“你自己问。”
    他便笑眯眯:“你是谁呀?”
    “我是婆婆。”
    徐燕萍用了一种比较童音的叫法,第一个“婆”发第三声,第二个轻声。
    “婆婆。”谈嘉秧学得有模有样的。
    徐燕萍说:“真乖。——叫秧秧是吧?”
    谈嘉秧说:“是的。”
    母女俩合力给他刷牙洗澡,换上一身清爽干净的衣服。
    徐燕萍展开他换下的衣服研究:“这都是油渍,估计要回去用洗洁精才能洗干净。”
    “丢了。”徐方亭说。
    “嗯?那么浪费?多好的衣服啊……”徐燕萍犹豫道,“仙姬坡的小孩都没几个能穿这么好的。”
    “丢了,不要了,”徐方亭重复道,“多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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