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司雪这才发现,折春的脚步还是一瘸一拐……
卫司雪的心跳跟着他一瘸一拐的脚步忽上忽下,目送着折春出去,她正要追过去,卫司赫在身后叫住了她。
“小雪……”卫司赫看着折春走远了,坐到了自己的椅子上面,伸手揉着自己额头,对卫司雪说:“他早已不复当年。”
“这么多年,我观他的性情越发阴鸷,或许你们……”
“哥,”卫司雪叫了卫司赫一声,她在军中很少叫卫司赫哥哥,大部分时间都是叫他主帅。
“我跟戎问枫已经签了和离书。”卫司雪说:“一切都错位了,哥你没有做梦吗?”
卫司赫眉梢一挑,卫司雪说:“那个梦中的一切才是正确的,那是我们本来应该做的选择。”
“哥,你跌落怒江,奇迹生还,我在箭雨之中也毫发无伤,你还不肯相信吗?”
“我们本来会是怎样收场,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如果还不能抓住的话……那是对这一次新生命的辜负。”
卫司雪说:“我不想再错过了,战场之上刀剑无眼,我不知道我还有几个五年可活。”
“胡说八道什么?你只要自己不往自己脖子里头插箭,我看你命大得很!”
提起这件事情,卫司雪确实是心虚的。可是他回头看向卫司赫,问他:“哥,如果不是折春替我挡住,我也一样会被万箭穿心。”
“你如果不去追他,你也不会暴露在箭雨之中!”
“可如果他在我面前死了……你想过我会怎么样吗?”
“我知道你和问枫哥哥这么多年都是为我好,我从来没有埋怨过你们。”
卫司雪说:“但如果哥你再阻止的话……拿下荣西国之后,我会跟陛下禀明,去其他的地方驻守。”
“你要跟我分开?!”卫司赫狠狠一拍桌子:“你竟然要为了他跟我分开?”
“我也不想,”卫司雪说:“我想我们就像在那场梦中一样,让一切都回归正位,然后生活在一起……”
“你以为有那么容易?”
卫司赫瞪着卫司雪说:“自古以来,有几个将军能够全须全尾的卸甲归田?”卫司赫从桌边站起来,不赞同卫司雪的说法。
“等到拿下了荣西国之后,我们是功臣,可到时候功高盖主,你怎知……”
“提前放弃一切不就好了?”卫司雪打断卫司赫说:“哥,你从来不会被什么迷住眼睛,你只是一时没有想清楚。”
“放弃一切,找一个不紧要的地方讨一块封地,你做一个闲散王爷,我只做闲散王爷的妹妹……”。
“我们不用回朝胆战心惊,如履薄冰。荣华富贵,一切不过是烟云过眼。”
卫司雪说:“荣西国败之后,边北一直安逸,边境其他的国家因为荣西国收归文海国,出兵来犯会变得艰难。我们有几十年的时间能用来休养生息。”
“人生也不过短短几十年,一眨眼我们就老了。”
卫司雪提起一眨眼就老了,竟然美滋滋得笑起来。
“至于下一辈的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卫司赫久久无言,一直到卫司雪彻底消失在门口,卫司赫才跌坐回椅子上。
其实他是有一些不甘心的,他征战这么多年,千军万马听他一令,他怎么会不爱权势?
急流勇退这件事情说得容易,自古以来能够做到的又有几人?
卫司赫闭着眼睛坐在屋子里,夕阳从天边弥漫过来,一点一点爬上他的软甲。
而卫司雪这个时候,正不远不近地跟在折春的身后。
卫司雪知道折春的腿是在跌落春风楼的时候残疾的,站在那里看着没什么异样,但是走起来的时候就会有些一瘸一拐。
他微微弓着背,不像从前那样笔直,不过姿态依旧是和从前一样不紧不慢,就算知道她在身后,也并没有显出慌乱。
治疗仪救下了折春的命,却并没有治疗他的旧疾。不过卫司雪已经很满足了,只要这个人还活着站在她的面前,她没有任何其他的要求。
卫司雪跟着他,一路走到了军医的营帐。
军医的营帐和正常士兵的营帐是不一样的,军医营帐是非常大的,并非只有住宿的地方,还有安置伤员的地方。
才刚刚结束一场战事,一场惨烈的战事,营帐之中的伤员非常多。
折春一进去就开始忙起来,里面还有其他的军医,也都在忙着。
卫司雪站在营帐的门口,顿了一会儿之后迈步走进去。
只不过她并没有在里面跟折春搭话,而是说了几句话,安抚了一下这些受伤的士兵。
然后就出了营帐,回到了自己的军帐之中。
折春看上去和戎问枫说得一样,虽然一直跟着她,却并不想和她有什么交集。
卫司雪不知道折春是不敢,还是真的已经将希望,在这整整五年的时间当中熬制成了绝望,凝固在了某个时期,无法再接受她了。
卫司雪想要试一试,可是如果有别人在的话,折春一定无法放开,他本就是心思敏感之人……卫司雪得想个办法。
她回到了自己的军帐之中,在地上绕着床转圈儿。这么多年了,卫司雪遇到的事情,向来都是提刀就干就能解决,从来没浪费过这么多的脑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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