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栽在卫司雪身上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折春觉得卫司雪也像炭盆里的炭火,总是那么炙热而温暖,只是跟折春不同的,是卫司雪永远是夜里的炭火,她永远也不用担心黎明一到,就要化为飞灰。
他跟卫司雪在这炭盆里面相遇,贴在一块取暖,燃烧的只有他自己。
折春闭上了眼睛,他不希望卫司雪管他。不论是用什么方式,曾经那是他唯一的温暖,现在已经变成了唯一的折磨。
希望是非常可怕的东西,对于折春这种人来说,只有心里面毫无希望才能够过得好。
可卫司雪就像这盆送过来的炭火一样,总是给他希望,给他温暖。让他总是在痴心妄想天不要亮,戎问枫不要回来。
那样或许一不小心,他们就能在一起好久好久,或许也能够一块走到老。
只不过每一次这么想的时候,折春都很快会嘲笑自己,就像现在一样。
他明明知道卫司雪的温暖不是针对于他,他明明知道卫司雪无论说得多么难听,她都毫不吝啬将身上的温暖,在寒冬的深夜赠予任何一个人。
折春一生从未见过这样的人,尤其身份如此尊贵,却怀着一颗如炭火一样温暖的心的人。
于是他忍不住像追光的飞蛾,在凛冬的寒夜将冻僵的翅膀扑进火中,无论用什么样的姿势,都只有死亡一个结局。
折春重新闭上了眼睛,朝着床边蹭了蹭,从被子里面伸出手,感受炭盆的温暖。
这时候卫司雪竟然又吭哧吭哧抱着另一个炭盆进来了。
看到折春伸出手在烤火,连忙说道:“手手手!快按在火盆上了!”
折春睁开眼睛有些震惊地看向她,卫司雪对着他笑了笑。
卫司雪一笑起来,一双眼睛就会不自觉地眯起来,她的眼睛有一点微微上挑,一眯起来就是十足的坏笑。
折春看着她的模样,心在这两盆炭火的映照之下,已然烧起来了。
卫司雪把另一个炭盆搬进来之后,也放在床边不远处,笑着对折春说:“让你不听完我说话就走,这里冷吧?”
折春恩了一声,卫司雪把炭盆放好,说:“明天我让冬藏找人给你盘一个火龙,烧着火龙就不冷了。”
折春静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她,就只是这样看着她,折春都觉得是一种罪孽。
他这种人,跟卫司雪在一起就是害她。会污损她的声誉,会把她的人生给毁掉。
所以每当卫司雪像这样,为他着想什么的时候,折春总是会自虐一样,打破卫司雪捧到他面前的温暖。
“可是郡主说过,等到雪停了,天一打开就将我送走,送去城外的庄子上。”
折春说:“那样的话,火龙盘给谁呢?”
他说完这句话之后闭上了眼睛,不想去看卫司雪露出恼怒又无措的表情。
果然卫司雪张了好几次嘴,最终狠狠闭上,说道:“你不用月容和杨秀他们也可以用,平时都是他们住在这!”
“哦,这样。”折春闭着眼睛应付了一声。
卫司雪站在那里走也不是,再说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狠狠地说:“不行我得把炭盆抱回去一个,凭什么都给你我自己还冷呢!”
她说着要去抱炭盆,折春睁开了眼睛,眼睛里面有水雾弥漫,很快又消散。
他开口声音有些干哑,对卫司雪说:“郡主,能不能过来一下?”
卫司雪已经连铁架子带炭盆一起抱起来了,听了折春这么说,哼了一声又放下。
“干什么?”她像一个仰起脖子的小公鸡,斜睨着床上躺着的折春。
折春睁开眼睛对上卫司雪的视线,对着她慢慢勾起了嘴唇。
折春笑起来。
他很少笑,或者说自从他被卫司雪买回府里之后,很少再笑了。
因为呆在卫司雪身边,卫司雪不需要他刻意讨好的笑意,他可以不用去伪装自己。
但是此时此刻他笑起来,哪怕光线非常的昏暗,哪怕他只是躺在那就只是勾了勾嘴唇,也像一幅在卫司雪的眼前渐渐展开的卷轴——里面画的是郁郁葱葱盎然得几乎要溢出画纸的春意。
“过来一下。”折春又开口,这一次语调不再干哑,带着小钩子一样。
卫司雪从没听过他这么说话,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勾搭过去的。
等到她意识到了,已经坐在了折春的床边上,看着折春嘴角的笑意,像被冻僵了四肢一样,不会说话不会动。
折春从被子里面伸出手,慢慢抓住了卫司雪的手,稍微起身,朝着里面挪了挪,然后拉着卫司雪,试图让她躺下。
卫司雪抵抗力竟然还挺强,快被拉进被窝的时候撑住手臂,又挣扎出来坐直。
“你干什么?”她说:“我要睡觉去了……”
说完她起身,可是还没等迈步,穿着的中衣就被折春给拉住了。
折春一用力,卫司雪就重新跌坐回了床上。
卫司雪可是常年习武的,她坐回床上的瞬间浑身紧绷,回手就要用手肘撞击折春。
只不过在手肘撞到折春身上之前,卫司雪停下了,她回头看着折春,眉目凌厉:“别闹了。”
折春从来都知道进退,但是今天晚上不知道是不是这两盆炭火实在是太暖了,将他的理智熏染得如同喝多了酒一般的眩晕飘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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