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千橙觉得自己应当嗤之以鼻,可她发现程二袅这话没错,于是不应声了。
化妆师跟随后面那辆车才刚到场,一进门就急急火火地开箱整理,赶紧给新娘换妆换装。
郑千橙再次化身为傀儡新娘,所幸镜面里的新娘光彩动人,才能对她稍显安慰。
结婚的事情她一直没操心,但这段时间也没休息好,今天起得早,化妆师化着妆她便眯着眼,任由她人指挥着动作,直到开场前十分钟下楼。
她挽着徐志阳的手,炽亮灯光透过门缝映在脸上,她听见站在台上的司仪侃侃而谈,孜孜不倦地走着流程,手下触感冰凉,微微抖动。
一抬头,对上徐志阳的脸。
徐志阳的表情很温和,声色平静,他道:“以后就是真正的大人了,我和你妈妈永远是你的避风港。”
郑千橙眼眶一热,泪水差点儿滚出来。
很多瞬间,郑千橙听不清周遭环境所传来的声音,她记得流程,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也知道这是江宋与她的婚礼,她需要把手放在江宋手心。
穿着得体西装的男人璀璨灯光下格外炫目,乌发浓眉,瞳孔淬着点点碎光,深邃有神,高挺鼻梁,下颌角的轮廓优越而清晰,一如往年。身形挺拔健壮,腿长而直。
郑千橙觉得自己不该如此这般,但她听到江宋用低沉发颤的嗓音向徐志阳发誓时,心里有块儿地方不知道怎么,就塌陷了下去。
她很想告诉自己,想哭是正常的,因为要结婚。可是事实一而再再而三告诉她,想哭是正常的,因为要结婚的对象是江宋。
程二袅结婚时,她哭得惨烈真挚,那会儿给程二袅送上真挚的祝福,要她记得自己这份感动,现如今才渐渐明了,人的眼泪都是为自己流的,看到感动的画面潸然泪下,是因为代入了自己的情感。
轮到自己时,这份情感是不能轻易释放的。
司仪将话筒递给她时,她微微抬眸看向江宋。
他目光灼灼地看她,心跳的确比平时要快。
她只说了一句话。
辉煌灯光下,她嘴唇翕动,声色甜美:“江医生,无论之前如何,未来我们好好生活。”
江宋能感受到郑千橙这一刻的真诚,比他们重逢后的任何时候都要真。
敬酒过程中,江宋退居二线,郑千橙作为江家儿媳身怀六甲可谓给江承德出尽风头。只见她牵着江宋的手,一一向亲戚们道谢,笑靥如花,声色柔和,体形端庄。
江承德望着儿子站在儿媳身侧的模样,不由得心想:这姑娘长得漂亮,还有手段,治得他这个没良心的儿子亲自找他出面,和这些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谈笑风生。
再看一眼,又心道:这儿子就是外强中干,表面冷酷到底,实际就是任人拿捏,和他那位千金大小姐的母亲一样,又要强又没主见。
江承德和宋月青自由恋爱结婚,在那个年代,宋月青属于下嫁。江承德除了形象不错,口才不错,其余的家境、事业都不行。宋月青家境优越,性格内敛,勤劳善良,还心软。
当年江承德用着一张油腔滑调的嘴和一张端正标致的脸,用了小半年才将人追到手。那会儿他有个前女友,也正纠缠不清,但宋月青不知道,因为他惊觉宋月青虽然单纯,但心思敏感且爱胡思乱想,若让她知道了,她便扭扭捏捏闹脾气,不理他是小事儿,万一婚事成不了难免可惜。
不过后来江承德发现,宋月青已经被他吃死了,他只要稍稍埋怨下生活,宋月青便心思惶恐、变着法儿的哄他,大有种莫名讨好的意味。
这女人很好拿捏,当他意识到这件事时,就是不把宋月青当回事的时候。
知子莫如父。
就算是再过十几年不见,江宋变得何等冷漠,他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
他儿子的某些方面,随了那位妈。
江承德无比惋惜,毕竟江宋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倒真希望儿子能活得不那么累。
婚礼结束前,江承德单独走到两位新人面前,郑千橙认出了他,想着江宋在张曼莉徐志阳面前的谦卑姿态,于是也恭敬叫道:“爸。”
江承德大喜:“好儿媳!”
江宋面无表情地垂眸看了眼别处,又抬眸。江承德又在给郑千橙塞红包,郑千橙双手接下,正要道谢,忽然听到江宋开口道:“我们聊聊。”
她一怔,抬头去看,发现他是在和江承德说话。
江承德敛了神色,清了清嗓:“走。”
江宋同她说了句很快回来便转身离开。
江承德紧跟其后。
郑千橙看着父子二人的背影,余光里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扭过头去,眉毛轻挑。
这人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做派,穿着打扮都不像是三十出头的人,黑框墨镜别在衣领间,单眼皮狭长而锋利,五官硬朗利落,老远望过去,一阵桀骜不驯迎面扑来。
郑千橙笑道:“陈梵克?”第二句是:“你媳妇儿呢?”
陈梵克插兜前来,下巴微扬:“三亚玩水呢。一小姑娘,玩心重。”
“炫耀什么呢。”郑千橙笑得更开,“谁不知道你找了个小自己八岁的媳妇儿,艳福不浅。”
陈梵克微微吃惊,语气里带了几分玩闹:“什么玩意儿?我娶你你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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