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面上看不出来。今天天冷,她穿了有点厚的灯芯绒阔腿裤。
但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脏正在失去节律地疯狂跳动。
也说不清是紧张的还是被隔壁那个惨叫的大兄弟吓的。
她做了两个深呼吸, 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十月中旬,城里的桂树开得愈发恣肆张扬, 那香气馥郁到仿若能够沁入灵魂,无论人走在哪里, 街上、家中、或是写字楼26层的走廊里,都像一层雾般如影随形。
自从那场电影过后,许婵婵就在潜意识中将这股甜香与那天发生的事划上了等号, 每次闻到她都忍不住想起来。
想起她的嘴唇触碰到的, 并不细腻的布料。
以及布料背后的柔软。
这很奇怪, 因为她在理智上其实并不觉得这二者之间哪里有关联。
秦医生给人的感受并不像任何一种桂树。
丹桂、金桂或是银桂, 都不像。
他是沉静而内敛的。许婵婵思来想去, 还是觉得他本人身上那股药草柑橘的气味与他最为贴合。
清爽中透着浅淡的甘涩,余韵悠长,并且引人遐思。
或许是因为他的额发和西装总是打理得太过一丝不苟, 又或许是镜片帮他遮挡住了一部分情绪, 他还总能够产生一种十分微妙的,诱人采撷的气质。
脑袋里乱七八糟的念头疯狂往外涌出,原本的紧张反倒消弭无踪。许婵婵伸手, 推开了诊室的门。
屋子里有三个人,见有人进来齐齐看了过来。
都是她认识的。
“钟医生, 周医生……秦医生。”许婵婵同他们打了招呼。
见来人是许婵婵,钟思越咧嘴一笑,周城则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
只有秦时予应了声。
“婵婵。”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叫自己的名字,而不再是“许小姐”的?
许婵婵想不起来了。
即使踏入办公室, 鼻端萦绕的甜香气依旧未散。她看了秦时予一眼,鼓起勇气直入正题:“秦医生,我有话想跟你说。”
“能不能让大家出去一下呀。”她说,两只手背在背后,十根手指在没人看得到的地方偷偷搅在了一起,好像一团打结的面条。
非常令人意外,秦医生居然没有答应。
“先躺到那边去BBZL 。”他指指诊疗床,“有什么事的话,等到下班以后再说。”
屋中另外两人显然是同秦时予一道战线的,听了这话后原地不动,一点要挪窝的意思也没有。
秦医生这么说,许婵婵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她不是傻子,早就看出他这些天的异状。
虽然表面上不显,但他的确一直在竭力对那天发生的事避而不谈。
现在不过又是他拖延的办法罢了。
许婵婵心里的小人愤怒地摇旗呐喊。
这就是男人吗?
他接送你上下班,在你遇到危险时挺身而出,你生病了他第一时间送你去医院,天天陪你聊天还总是惦记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但他似乎并不想当你的男朋友。
难道真的像顾思芒说的那样,自己不过是秦医生鱼塘里一条平平无奇的傻鱼?
许婵婵气鼓鼓地爬上了牙科诊疗床。
其实她有点丧气。
临阵退缩的理由能是什么呢?或许他没有那么喜欢她,只是想玩玩,打发打发时间,而并非维系一段确切的关系。
作为一个理性的成年人,事到如今也应该开始及时止损了。
他们不合适,他们的诉求不同,没必要强求,那样没意思。
但她又不太甘心。
秦医生真的会是这样的吗?游戏人间的花花公子?
可他每次看着她时的眼神都那么认真。
秦时予已经戴好一次性手套,消毒完毕,在她身边站定。
“秦医生,昨天我妈给我打电话,告诉我她帮我约了个相亲对象。”许婵婵盯着秦时予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强调,“下周五。”
这可不是她随口编出来吓唬他的。
许妈妈的确给她打过电话,也的确说了相亲的事。
但被许婵婵拒绝了。
不过这一部分没必要告诉秦医生。
许婵婵只想让他知道,如果他再不抓紧点,她可就要游到别人的塘里去了。
警告并没有起到什么良好的效果,因为秦医生对此置若罔闻。
“躺好。”他对她说。
然后他拿来了一大堆医疗器具,整整齐齐码在银色的托盘上,每一种都长得奇形怪状。
许婵婵忽然就有点说不下去。
这人怎么能这么淡定?
也许他确实不缺她这一条鱼。
这样想着,许婵婵反倒忽然有些脾气上来了。
她想知道的那个问题到底哪里有那么难回答?
她并没有要直接按头他和自己在一起的意思,她只是想得到一个确切的讯号,可能,或者不可能。
她讨厌这种不清不楚,黏黏糊糊的事态发展方向。
不管了,法外狂徒许答应今天一定要把秦小娘子的口罩扒掉。
钟医生也靠了过来。
秦时予伸手,似乎是想把许婵婵的脸摆正,但她拒绝配合。
她扭头避开他的动作,然后目光如炬地追问:“秦医生,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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