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林那边呢?”
张艺摇头叹息:“这人不知道该说他重情还是糊涂,事发当晚,他看见周智在沿岸上游将李欣强行溺死处理尸体,就这一点,逃脱不了法律责任。至于逃走也是搅乱警方侦查方向,什么都不说,不过是为了给周智拖延时间,好让他回临海祭拜父母。”
“他回临海是祭拜父母?”
审讯室里,周智平静的交代着三起案件。
沈嘉看着这个她曾经相信过的人,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起来见到的第一面,那是在考场,她借了一支笔给周智,从而结了缘。也是她带着琻琻去了补课班,结了怨。她也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如此平静,在面对这样大的事件的时候。
“怎么了?”张艺问她。
这是沈嘉见到周智说过最多的话。
像是在聊天一样,诉说着自己做下的恶果,详细到如何杀害她们,江英和铁琻是如何被害,在她们毫无防备的时候将其勒死,然后抛尸。一个抛到烟霞巷,一个造成失踪的假象,掩盖杀人事实,以免被人怀疑两起案件同时发生。
半天不见沈嘉说话,张艺偏过头去。
沈嘉目光凛冽,嘴唇抿紧成一条线,紧紧盯着审讯室里的周智,慢慢的双手握成拳状,能看出她在强制压着自己情绪,只是眼角渐渐湿润。
她不敢想象琻琻当时面临的是怎样的恐惧。
审讯很快就结束了,所有的罪供已经澄清,等资料收集完整就会递上去,周智就会被移入看守所,等待的就是审判。
张艺忽然感慨:“都不想结婚了。”
沈嘉侧哞。
张艺说:“离婚对孩子的伤害有多大,为人父母是不会感同身受的,关心太少,才导致这种恶魔趁虚而入。”
沈嘉那一刻想起陆严。
她握起的拳头渐渐松开,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整个人也慢慢平静下来,目送着两个同事带着周智离开审讯室,而自己似乎都没有勇气去直接面对。
程诚这时走了进来,伸了伸腰看她:“刚才审了半天,还以为你会进来呢,在这看了半天不累啊。”
张艺对程诚挤了个眼神。
沈嘉说:“这样挺好。”
程诚道:“伤怎么样?”
“好多了。”
程诚:“昨晚吓到了吧?”
沈嘉沉默了片刻。
张艺也看向她,一个刚入警队的女孩子经历了那样一场惊心动魄的事件,受的伤倒不算什么,主要是心理承受能力。这个年头,强撑也是一种痛苦。
沈嘉慢慢说:“有一点吧。”
这才像个女孩子,张艺笑。
那天的后来,沈嘉忙着处理了后续的资料的事情,又和张艺对了几遍案情,从证词到证据,挨个捋了一遍,忙完天已经黑了。等资料和证据整理好,接下来就会移交检察机关,追究刑事责任。
下班前,局里给了她两天假。
沈嘉知道这是程队的意思,一来是因为她和琻琻的关系,二来这两天经历了这么多,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上都需要时间疗愈,她欣然接受。
暴雨过后,江城夜晚的天都清澈很多。
沈嘉从警队出来,才想起自己的车已经送去车厂检修。她站在门口,发了一会儿楞,莫名有了两天假,却不知道该去向何处。
她目光随意一抬,定在原地。
马路对面,路灯下面,陆严穿着灰色短袖,两手抄兜,就这样看着她,似乎是看了好一会儿,嘴角有淡淡的笑意。
两个人隔着马路,望着对方。
沈嘉看着他,时而觉得遥远,又忽然觉得很近,像是现在,似乎还和从前一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见她发呆,陆严朝她走了过去。
沈嘉看着近在眼前的男人,道:“你怎么来了?”
陆严轻道:“请你赴个宴。”
他用了个请字。
轻柔的晚风吹过来,耳稍的发丝扬起,沈嘉捋了一下头发,故意为难道:“我要是不想去呢?”
陆严皱眉:“那我就长跪不起?”
沈嘉偏过头,笑了。
陆严说:“酒吧里的兄弟想请你吃个饭,他们人其实都不错,你要是不想去,我们别处转转。”
沈嘉看着他,她也是下午在警队听说的消息,陆严和江河酒吧里的人一直在找她,还给警方提供信息。
“谁要跟你转啊,饿死了。”
沈嘉说完都没看他一眼,径直往他车边走。陆严看着她故作洒脱的样子,笑着跟了上去。
那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江城最堵的时候。
陆严开着车,看她:“困的话睡会儿?”
“不困。”沈嘉道,“也睡不着,有点事情想不通,又觉得也无关紧要,但就是脑子挺乱的,你有这种时候吗?”
陆严直接问:“案子的事?”
沈嘉轻轻“嗯”了一声,说:“有一种悔恨又无力的感觉,我都不敢冲进审讯室直接面对周智,是不是挺怂的?”
车子堵在路中间,慢慢停了下来。
陆严一手扶着方向盘,余光看着面前的路况,侧头对她道:“我倒不这么想,也许他更不敢面对你。”
“为什么?”
陆严说:“感觉。”
沈嘉:“…………”
陆严笑:“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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