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一角的喧嚣也不过如此。
可是,她觉得天与地都安静了。
寂静得全世界只剩下她和顾青闻遥遥相望。
终于还是等来了这一刻。
周阳低下头。
下一秒,却看到一双皮鞋走到她面前。
这双鞋子她并不陌生,是顾青闻七月份要参加一个技术演讲会,全院只有七个人参加,最后取三个人入围。
他当时说,要是入围了,下个月工资该涨了。
周阳听了便带他去附近商场买新装备,说是为了给他涨士气。
其中这双皮鞋是她一眼看上的,觉得顾青闻穿上一定很好看,顾青闻看她那么喜欢,试了一下大小,什么也没说就买下了。
九点多,海风有点凉。
周阳眼底一热,她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并不长,可是回忆起来,点点滴滴都是细节。
她和他之间,生活的细节无孔不入。
她抬起头,眼里含着泪水。
顾青闻静默一会,伸出手,揽过她,将她抱在怀里。
他抱得很紧,一开始还有点松,后来一点一点地收紧。
以往两人拥抱,总是周阳抱得紧一些,而他则是有些轻松的意思。
第一次,她被他圈得有些透不过气来。
注意到这点,周阳的眼泪再也憋不住,她无声哭泣。
泪水沾湿他的衣服,顾青闻摸了摸她的脑袋,一下一下的,动作格外地轻柔,很安抚人。
他一句话也没说,可是周阳知道,此时一个拥抱胜过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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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院里临时有事,是之前已经退休的老教授突然来了院里,老教授之前研究的方向正好跟顾青闻目前要做的项目有点关联。
老教授退休多年,因为身体原因常年深居简出,出来一次已是难得。林教授便把顾青闻捎上,让老教授帮忙指点一二。
这一聊就到了晚上八点多。
后来还是老教授那边的家人来了电话,一堆人才散了。
送完老教授,林教授那边由张朝送回去,顾青闻则是要回办公室拿一份资料,没和他们一起。
他拿了资料,到停车场取车,正要给周阳去电,不料程溪靠在他的车旁,见他来了,笑得略有深意。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末了,从一边让绕过去,伸手就要打开车门。
程溪说:“我下周就要去意大利了,走之前有件事想让你知道。”
说完,她挑衅似地看着他。
顾青闻没看她,打开车门。
“是关于那位姓周的事,”看到顾青闻身体略微一顿,她似乎很满意,“有兴趣听听吗?”
顾青闻瞟了她一眼,弯腰坐进车里,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给她。
就在他要关上门的那一霎那,程溪二话不说,伸出脚,挡住。
顾青闻皱眉,要关住门的手却松开了。
程溪的目光从他收回去的手敛回:“顾青闻你知道吗,你真的活该,简直就是罪有应得。”
顾青闻眉目深深,让人摸不出情绪。好在程溪从年少时便与他相识,他不说话,不动怒,已是他最愤怒的时刻。
他向来能忍。
“你父亲是个杀人犯,你未来的妻子被强/奸过,”程溪讽刺道,“你的一生真是精彩,身边离你最近的人没有一个是干净的,枉你高高在上……”
程溪话没说完,随即有道力量钳制住她的脖子。
待她反应过来,她已被靠在车身上,动弹不得。
她又笑又哭的:“怎么不相信吗?我还知道得更多。你知道她改名换姓过吗?你知道她少时被他父亲抛弃吗?”
“说够了?”顾青闻放开她,神色清冷,“够了就滚。”
程溪咳嗽了两声,微弯着腰:“两个最肮脏最可怜的人,倒是登对。”
话落,一记淡漠的眼神瞥了过来。
她笑:“这是事实。”
顾青闻心平气和地摩挲了下手指:“你一直想知道当年举报你爸爸吸毒的人是谁。”
程溪脸上的笑意顿时滞住,她往后退了一步,踉踉跄跄的:“顾青闻你不要说。”
顾青闻朝她笑了笑,笑意却是冷到了极致。
“程溪,当年是我举报你父亲吸毒,”他淡淡地跟她讲诉一件既定存在的事实,“这些年你没恨错人。相比起我父亲,你更该恨的人确实是我。”
话罢,他不再与程溪纠缠,上了车,启动,离开。
顾青闻没从东门走,而是一路拐到了之前周阳住过几个月的公寓楼。公寓楼已进入动工阶段,他把车停在路边,隔着玻璃,朝那处望了许久。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车所停靠的位置旁是一排芒果树,对面的坡道上有车行驶过来,车灯打转了一下,树的影子穿过玻璃前窗,落在了顾青闻的脸上。
他蓦然回神。
周阳住在这里的时候,两人没少从这里经过。
那时的岁月是如此的静谧与和谐,以至于他在听到关于她寥寥的几句过往,徒然生出一种悲怆感。
他想,周阳对于平静生活的追求,皆隐藏在她过往岁月的细节中。
须臾,他拿出手机,找到周阳的电话。
电话响了没两秒,那端很快接起。
隔着电流,顾青闻默了一会,他靠在车旁,出声询问她此时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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