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是电话那端的人先开了口:“周阳,最近还好吗?”
周阳盯着地上的树影,声音轻轻:“我很好,姐姐你呢?”
时寒笑了笑,很是温柔:“谢谢阳阳的关心,一直很好。”
几声问候,周阳再次哑声。
那端,同样静寂无声,隔了一会,时寒声音变得低了些:“风林想跟你讲话,你跟他讲几句。”
周阳闷声。
时寒无奈:“下一次他该找上阿姨了。”
没听到她这边的回应,时寒说:“我把电话转给他。”
周阳仰头,如一条困在沙里的鱼,呼吸困难:“谢谢姐姐。”
时寒笑了下,声音略苦,说不清是什么含义。
须臾,那端响起一道低沉的声音。
“我们有一年没见面,没讲过话。”
周阳不作声。但并不妨碍那端的人自话自说。
“前两天出差,路过你喜欢的那家木质花器和一家水墨颜料,挑了你喜欢的几款,昨天寄出去,这次你不要原路退回。”
“现在我和时寒在茶餐厅,榴莲酥还是没人动。”
“临城最近温度高,不过你怕冷,晚上开电风扇就好,不要开空调。”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极为耐心。周阳听着,每一秒都像走在钢针上,或者在火堆里翻滚。
她想,他就怎么能那么地若无其事。
为什么这些年她拼了命只为离他远远的,行为上排斥得如此不加掩饰,为什么他还能云淡风轻地讲诉她的喜好。
为什么他能如此地冷静。
就因为当初是他及时把她拖出牢笼吗?
她不止一次后悔,如果……
可惜现实没有如果,时间步履不停地前进,时至今日,她依旧徘徊在那个寒风寂寂的冷夜。
往远了点说,她更是挣扎在那个夏日寂静的山林里。
它们日复一日地将她慢慢凌迟,终年不得消解。
手机听筒里,徐风林的声音慢慢徐徐。少年时觉得他的声音是悦耳的磁碟声,现在却满满的都是太阳底下的森然。
周阳起身,走在太阳底下,午后的太阳最是刺眼热烈,扎得她不得不闭上眼。
她双手背在身后,深深呼吸。
顾青闻静默地站在走廊廊檐下,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暖风拂过,扬起小叶榕的阵阵绿波。
他抬头,望向水洗过一般的天空。
山风吹在脸上,留下热乎乎的温度,周阳转过身。
廊檐下,是站在暗处的顾青闻,面色沉静和缓,像她第一次见他那样。
干干净净的,她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缺点。
她走到木条椅旁,拿起手机,屏幕上的通话时长还在增加。
周阳抬眼,目光定定地在顾青闻身上停住。
几秒犹如一生。
不消出声,她将通话摁断。
她朝顾青闻走去。
顾青闻的视线落在周阳身后的小叶榕,话却是对她说的:“院里临时有事,现在就要回去。”
下山回去的路上,周阳看了一眼渐渐被高大树林隐去的楼房和木屋。
她忽地说:“都说山中一日,世上千年。我们来了半天,外面是不是过了五百年了。”
她唇角虽然是笑着,声音却透着足够的无奈。
如这穿越山林而来的微风,道尽了一路的艰难困苦。
树皮草木的味道扑鼻而入,混着山风,味道清幽。顾青闻凝视她,眼眸沉沉,幽深如潭。
车窗外,街边景致在匀速倒退。
周日路上车不算多,没几分钟的时间,车子驶进临大职工楼一隅。
周阳讶异:“我以为你会停在东门。”
顾青闻停下车子:“这边开车过去很近,你从那边走过来倒有些远了。”
她指尖一顿,车内空调呼呼吹过,凉凉的,跟他的话一般,熨帖,舒服。
她真诚地道:“今天谢谢你,第一次发现原来那一带那么漂亮。”
“对面有一座水库,水库再往上是梅海岭,园景打理得很干净。”他跟她推荐。
周阳一一记下:“好,有时间我去看看。”
解开安全带,她说:“你院里事急,我就不耽误你时间了。”
说完她打开车门下车。
周阳绕过车前,站在一旁,等他驱车离开。
顾青闻手搭在方向盘上,有节奏地拍打,一下一下的,声音顿顿挫挫,频率越来越急。
窗外,周阳见他毫无动静,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上前询问:“怎么了?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身后的建筑挡去了太阳光线,他们这一隅避在阴凉处。
周阳的神色有疑惑,有焦急,总归是担心的模样。
顾青闻看看她,再看看玻璃前几米远外的一地阳光,脑海里闪过她刚刚忽然说“山中一日,世上千年”时忧郁的口吻。
“忘了一样东西。”
他解开安全带,侧身从副驾驶前的抽屉取出一个淡绿色袋子。
周阳看着递到眼前的淡绿色包装袋,见顾青闻一脸淡然地站在自己面前,很不解。
“这是?”
顾青闻抬抬眉眼:“一些茶点。”
周阳手上就提着一带木质品,里面还有一些齐远给的特产。
她推脱:“不用了,你自己放着下班的时候补充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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