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明月意外极了。张信坐在马上,戴着斗笠披着蓑衣,难看清脸,再说他怎会出现在这儿。若非他亲口说了身份,她如何都不敢信的。
阿乔皱眉,“郡主认识他?”
“是,是那日宴上雍州很厉害的将官,最后被哥哥打败的。我便记得的。”她这样一说,阿姜也想起来了,“可他们不是还没回来吗?”
“兴许回来了吧,我也不知。”
她们这厢说着,张信已近前,就在车帘边,马儿喷气的声音清晰可闻。
“郡主不可……”阿乔欲拦,明月已掀开帘子,问道:“大人,你怎么在这儿?你们回来了吗?”
张信声音低沉,简短答道:“今日方至。”
“那你……”
“有些事要办,恰巧路过。”张信视线移开,抵唇咳了一声道:“既是女眷,稳妥些我同你们一道,等府上人来了再走。”
“你受伤了吗?”明月见他如此,看着他较先前瘦削许多的侧脸,故问道“……并未。”张信看过来,正对上她有些担忧的注视,心中霎时如注活水,从未又过的熨贴。
“那便好。”明月松了口气雨声下,一人立于马上,一人坐于车内,明月唇畔含笑,张信虽掩于斗笠下看不太清,但两人视线相触,竟有些纠缠。
阿乔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一瞬,拉过明月,将车帘放下,声音沉肃疏离,“便有劳这位大人了。”“阿乔。”明月掰着指头,有些心虚,讪讪道:“如此哥哥肯定也回来了呢,我还以为他中元节前赶不回来呢。”
阿乔颔首,拿帕子给她抿着头发,叮嘱道:“郡主别掀帘子了,雨飘进来,小心着凉。”
“知道了。”明月只得乖乖应下。
有阿乔在,明月便是再想同张信多说些话,也是不敢的。
又等了两刻钟,府上的人来了,张信远远看见便告辞离开。明月还未开口,阿乔已向他致谢。张信看着合着的车帘,等了片刻才驾马离开。他哪里来的事要办,行出一段,见她换了车马,方折返不远不近的跟着。
待入了城,“张信。”他扭头,见徐昉驾着马,缓缓行了过来。
张信眼中微顿,只问道:“台吉如何?”
“吃吃睡睡,看着比我们还好。”徐昉嗤了一声,“刺史府的暗牢用铁水灌注,我又加派了一队人马巡防,我就不信这样他还能逃的出去。”
张信沉默听着,雨水未停,街上十分空荡,一时间只有他们二骑。酒楼店铺的幌子被风吹起又落下,显出几分凄清。
徐昉单手执缰,一副闲散模样,“要我说,还是雍州好。出来这么些时候,总算要回去了。”他转头看向张信,似不经意,问道:“你说是不是?”张信望向他,眼尾微收,片刻转头,并未回答。
将至兰府,徐昉还是忍不住劝道:“你先时同我说的那些话,你当知,你与她也是不可能的。”
他平素嬉笑惯了,如今难得认真。张信面上肌肉瞬间收紧,夹紧马腹,轻喝一声,行到前面去。
“你想多了。”
徐昉看着他背影,无奈摇头,最好是如他所言。他看着兰府高悬的牌匾,叹了口气,所幸是要回去了,虽不知他何时生的心思,但见不到,时日一久,总能忘的。
第44章 中元
“郡主,奴的爹爹把河灯做好了。”明月回到府上,小桃儿便来报。她父亲是长乐公主从金陵带来的匠人,凉州民风粗犷,不比金陵秀雅,便连灯的形制上也是差了些的。她阿爹为皇室做事,手艺超群,尤善制荷花灯。那灯单看不觉得稀奇,入水后花瓣渐渐绽开,才显出妙处来。
小桃儿取了四只来,两只荷花灯,两只方形灯。荷花灯用茜色硬纱浆着,方形灯上素娟面,一只画了雀鸟,还有一只画了仕女,灯上可提字,瞧着更风雅些。
“这灯我拿去给哥哥看看。”
明月捧了一盏。方才回来时便听爹爹将阿离唤去,如今也许多时候了,该回来了吧。
“将夜了还在落雨,郡主便别去了,让阿姜唤他过来吧。”阿乔想着午后遇见的雍州将官,虽说阿离住的广思阁偏僻,可到底是在外院。
“我便去看看。”明月让阿姜去膳房吩咐些汤水糕点,便去了广思阁。
未料到了那儿,阿离还未归。他不惯人服侍,院子里只一个年长的婆子和一个小厮。屋里干净简单,就是清冷了些。方才雨下的大,院子里落了许多枝叶,如今天暗下来,竟连灯也未点。
小厮叫来福,个子矮小,见着明月便来请安,对着阿乔阿姜她们便连唤嬷嬷、姐姐,亲热的很。
“阿离少爷还没回吗?”阿姜问他“从大人那儿回来,坐一阵,后来……”来福缩了缩,“被雍州一个姓徐的将官叫去喝酒了。”
“去喝酒了?”明月愣了下阿姜已皱眉道:“回来怎不去见郡主,郡主惦着,他倒去喝酒了,说都不说一声。”
阿乔未多言,只俯身对明月道:“既如此,郡主咱们便回吧。”
姓徐的将官,便是那徐昉了吧。上周目阿离来信偶尔会提到他,关系极好。
“那咱们便回吧。”
明月捧着灯,走至屋檐下,院外的雨时不时落下两滴,真是冷清的紧。
“来福。”她唤道“郡主,奴在,您吩咐。”来福躬身过来“你将这院里的灯点上两盏,等哥哥回来了,再去端碗蜜水来给他服下。”阿离不爱喝醒酒汤,觉得味道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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