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缪梨不解,他慢悠悠解释:“魔王世岁那双手的毛病根深蒂固, 却也不是没有治愈的办法。”
缪梨用见了鬼的表情看着他, 越看越觉得这老头邪乎。
知道她为世岁的病发愁,想必也知道她跟世岁的婚约,六国婚约是卡拉士曼的至高机密,唯有最高权力层的几个魔种知道,缪梨不会说出去, 她的子民也不会。
缪梨的脸色凝重起来,鬼老童却视若无睹。
“女王陛下的私事我不感兴趣,也不想干涉。”鬼老童道,“长途跋涉,只想回报您的恩德。”
“我只是给过你几张纸。”缪梨听他语气真诚,越发困惑,“就算报恩,上次治赤星的病你已经出过力,我们两清。”
“两清不两清,不是您说了算。”鬼老童道,“是我。”
“你想要什么回报?”
“什么也不要。”鬼老童道。
“那算了。”缪梨道。
适逢冰淇淋上桌,缪梨拿起小银勺舀了一勺,准备放进口中,冰淇淋到嘴边却失了吃的兴致,她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改口:“你说的办法,是什么?”
这个鬼老童虽然诡异,但竟很靠谱,指给缪梨的都是明路,也不强迫她一定按照他说的做。
大概因为他知道,缪梨总会去做的,就算没有解除婚约可能性的加成,让她旁观一个魔种的痛苦,她永远不可能无动于衷。
“束缚魔王陛下的寒冰必须用最烈的火焰消融。”鬼老童道。
他说的,跟缪梨想过的差不了多少,在火焰的选取上却大相径庭。
“我的魔火不行吗?”缪梨问。
“您的火还在生长,完全无法跟世岁的坚冰抗衡。”
“那……用赤星的?”缪梨吞了一口口水。
“也不行。”鬼老童道,“赤星的火已经纯熟,可惜还未达到顶峰。”
缪梨想不出来了。赤星那足以将整个王国烧成灰烬的魔火都不管用,她不知道还有什么管用。
世界上的东西,从来都是一个“最”字最难得。
鬼老童神秘一笑。
“您需要的火,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道,“到梦里去找。”
“梦里?”缪梨诧异。
“梦里什么都有。”鬼老童道,“不对吗?永冻雪域的王都里栖息着一头上千岁的梦魔,女王进入梦魔编织的梦境,就能找到世界上最烈的火。你取出火焰中心的火种,给世岁服下,他立马药到病除。”
“那照你这么说,只要钻进梦魔的梦,什么都可以得到。”缪梨道,“哪有这么好的事?”
“当然没有,天时地利难求,梦魔已经很久不生产梦境了。”鬼老童道,“十年来唯一的一次,是两天之后。”
他恐怕是魔界造物机构的内部人员,每次都能预知最佳时机,在黑市给灵魂募捐实在可惜,他应该去贩卖信息。
“去与不去您自己决定。”鬼老童面前的冰淇淋球已经化作黏糊糊的液体,他看一眼,再看缪梨,“我会在这里等候您的消息。”
缪梨回到王宫时,天色已晚。
正是吃饭时间,她到餐厅却不见世岁,向奇闻婆婆问起,奇闻婆婆轻轻摇头,心疼又无奈地道:“您去书房看看吧。”
缪梨闻言去了书房,轻轻推开门,看见趴在案头睡着了的世岁。
他头发微乱,侧侧地枕着胳膊,胳膊底下是大片大片写着字的纸张,大概批着公文睡了过去,袖角沾到点墨迹,等他醒来看见,肯定万分嫌弃,急忙要去换身新衣服。
缪梨蹑手蹑脚地走近他。
世岁睡得不大安稳,双目虽阖着,眼皮时不时颤动,唇也抿得紧紧。
缪梨见他这样,本来想叫他起来吃饭,今天厨师做的菜很对她的胃口,久等可就失了口感,然而碰到他的前一秒,她的手悬停在半空,还是没忍心叫。
算了,算了,都是做王的,他也不容易。
缪梨摇摇头,转身欲走,却听纸张摩擦出沙沙的声响,世岁那因初醒而有些低哑的声音传来:“梨梨?”
缪梨脚步一顿,不得已又转回去,见未婚夫已经坐正,半边脸压得透红,顿觉这位陛下的高冷气质少了一半。
然而世岁美目一扫扫见弄脏的衣袖,眸光转冷,不怒自威时,他的气势非但立即恢复,还加了双倍。
“抱歉,我睡着了。”世岁按了按额角,“今天你在外面玩得还开心吗?”
“开心。”缪梨道。
“王都还有很多好去处,改天我带你去看看。”世岁道。
他起身和缪梨一起出了书房,换个衣服洗个脸,不多时与未婚妻坐在餐厅共用晚餐。
上餐时,女仆将盛着美味佳肴的餐盘送到世岁跟前,没把握好距离,离魔王的手近了些,再往前一点点就能碰到的程度。世岁和女仆同时收手,双方都反射性地一弹,触电似的。
女仆反应过来,脸刷地白了,低声道:“陛下恕罪……”
无事发生,世岁瞬间紧绷的四肢逐渐放松下来,面对惶恐的女仆,他没有发怒,淡淡道:“下去。”
三百年来,这是早已习惯的事情,早已成为条件反射的反应,可世岁垂眸,眼里还是悄然掠过一丝黯淡。
缪梨看在眼里,她张开嘴巴,吃了一个当配菜的小番茄。
“过两天,我要出去一趟。”她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