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岁走得很慢,越靠近缪梨越慢,但在缪梨震惊的视线中,他的的确确是逐渐缩短着距离。
“陛下?”缪梨道。
她的开口,令世岁直视过来。他望着变成猫的她,忽然意识彼此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不由停下脚步,手扶着餐桌桌沿。
再靠近,他岂非要过敏症发作,呼吸困难全身长小红点,缪梨想。
她可不想平白无故背个让世岁过敏的锅,连忙开口道:“为您的身体着想,还是别过来了。”
她看见世岁抿了一下唇。
“我……”世岁道。
怨不得妮琳嫉妒缪梨,除了她,谁也没机会看见这样的世岁,不能想象高高在上的魔王会有吞吞吐吐的时候,不能想象清冷出尘的教授无意识地轻抠桌沿,反差太大,反倒可爱过头。
缪梨顶着一头雾水等了很久世岁那“我”完之后的下文,一无所获,他最终泄气,扶着桌子后退一步道:“没什么。”
世岁说完,快快地离开餐厅。
缪梨看他背影,莫名看出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古怪的夜晚没有结束。
缪梨洗完澡,处理了卡拉士曼的事务,药效消去变回原形,在软绵绵的床上打个滚儿,正想熄灯睡觉,听见房门被叩响。
“哪位?”她随口问。
万万没想到,隔着门传来世岁的声音:“我。”
缪梨差点跌下床沿,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来得及喝药来不及变身,只能将门打开小小一道缝,躲在门后问:“陛下有什么事?”
世岁从来不会主动敲房门找她,遑论大晚上敲房门,古怪,一定有古怪。
缪梨又一次觉得变身的秘密瞒不住,可门外的世岁并没有提起此事,只是低声道:“你今天还好吧?”
“我很好。”缪梨道。
“在外面玩得开心?”
“非常开心。”
世岁顿了顿,可能觉得这么隔着条门缝说话不礼貌又不方便,请缪梨把门开得大些。
“不能,陛下。”缪梨道。
世岁问:“为什么?”
“你会过敏的。”
缪梨爱世岁的过敏症爱得要死,现在才知道这是一块多么好用的挡箭牌,屡试不爽。
世岁陷入短暂的沉默,须臾,他道:“那很好。我有些东西给你,奇闻婆婆会送过来。”
说完这话,他没了动静。
缪梨不知道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世岁突然送礼,她礼节性地感谢了很久,等不到回答,小心翼翼把门打开一看,世岁早走了。
随后送到的礼物非常丰厚,漂亮的小手工制品、增长魔力的魔药、还有三大盒王宫没有的稀奇点心,样样对缪梨的胃口。
送完礼的奇闻婆婆回去复命,在书房明亮的灯光中,她对以卷掩面的魔王道:“陛下,全送到了,女王很喜欢。”
“奇闻,我怎么会这样?”世岁的声音瓮声瓮气地从书卷下传出,掺杂着十足的郁闷,“我怎么会连话都说不好?”
今天缪梨在学院是受了委屈的,整个王宫,知道发生过这回事的除了她自己,只有世岁。
世岁有意安抚他的未婚妻,想隐晦地说些宽慰的话,却始终说不出口。
缪梨竟也不生气,或许她不是不生气,只是无处诉说,更不能对他说,强作伪装而已。
“就算陛下不说,女王也一定能感受到您的心意。”奇闻婆婆不知世岁在纠结什么,但他对女王上心总是好的,三百年了,就碰上这一个让他动心思的姑娘,无论如何要帮着加点火。
世岁放下书,露出因气恼而微红的脸,慢慢道:“这样够了吗?”
奇闻婆婆笑道:“讨女王欢心的话,做什么都不嫌多。”
世岁若有所思,随即才觉得让奇闻婆婆看见自己这样的情状不好,板起脸道:“没你事,出去吧。”
在这位未婚夫心里,小未婚妻因为他惹上麻烦,不知如何委屈,大半夜躲在被子里哭的那种,事实上完全是世岁想象力太丰富,缪梨非但没哭,还一觉睡到天亮,睡眠质量要多好有多好。
睁眼醒来,又是崭新的一天。
但在崭新的一天里,缪梨刚到学院就遇上了郁闷事。
她把抄完的校规交给教导主任,教导主任的态度比之昨天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不仅和蔼可亲起来,还摆着手对缪梨道:“校规?不用抄不用抄了。”
主任道:“我已经重新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你没什么责任,梨梨同学。”
缪梨气得七窍生烟。抄好才说不用,这跟房子烧完才救火有什么区别?
“妮琳的呢?”缪梨问。
“她还是要抄的。”教导主任道,“在羽伽学院,即便是女王,也得遵守规矩。”
“那给你。”缪梨把一沓布满笔迹的纸递给主任,“我也抄完了,主任还是收下吧。”
“啊……”教导主任接过校规,赶紧夹在一堆文件之下。
让陛下看见,又是一场不动声色的发火。
教导主任很想问缪梨隐姓埋名在学院读书做什么,没有问出口,一来陛下交代过不许说穿缪梨的伪装,二来,他想,或许这是陛下跟女王的夫妻意趣,王就是王,脑回路哪能跟大家一样。
缪梨在教导主任的目送下前往十二塔楼。
缪梨的背影消失在眼帘,教导主任松了一口气,忽然想到今早,为缪梨来找自己的那位了不得的男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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