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如先找一间旅舍下榻,将这阵艰难的日子度过去,再找回转的机会。
陈氏脑子里乱哄哄的,一时半会,也想不出自己之后要怎么办。
主仆几人,就这么悲伤茫然地往京城的旅店行去,只是还没等到她们到达,半途上,就被忽然出现的一队衙役拦住。
“站住。”为首的捕头腰间别着刀,手中拿着一副画像,对着陈氏上下打量几眼,确定之后,说道:“可是傅家陈氏?有人一纸诉状,将你状告公堂。本差役将你带去等候审理。”
“夫人,请吧。”公事公办的话,措辞还算客气,但是手已经按上了刀柄。
陈氏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差点吓晕过去,装傻充愣道:“你们、你们不会是弄错了吧……”
可陈氏这装疯卖傻的手段,衙门派出来的捕头早就见多了,当下也不管陈氏看上去多可怜多柔弱,直接将人给带走了。
衙役常年奔走,陈氏总觉得,他们身上有股子难以言喻的汗臭味,洗不掉清不掉。若是以往,她定然是不会拿正眼看他们,也不屑于与他们说话,可如今……
她只能被押着走,毫不客气。陈氏本还想斥责他们无礼粗俗,可此时心中升起不安的感觉,让她只能暂时压下这种不满,转而全副心神都用来应付即将到来的升堂。
很快,衙门到了。
因为周家与王家两家人都早早来了衙门这击鸣冤鼓,鼓声震天响,延续了不短的时辰,衙门附近游走的百姓听着衙门上头响彻的鼓声,便知道衙门这要升堂,都凑过来看热闹。
鼓声响起来没多久,衙门外头,就聚起来一群人,乌压压的。
被衙役带过来的陈氏看了衙门外的人山人海,便忍不住腿脚一软,打了一个寒颤。
方才在路上好不容易想出的各种应对法子,此时见了这样吓人的阵仗后,全部消失,陈氏浑身冰凉,颤栗不已,腿也软了,被衙役架着,才进了衙门。
“威武——” 台阶两边,立着许多面无表情的衙役,手中拿着升堂用的长板,敲击着,发出极富律动,充满压迫感的声音。
陈氏被迫下跪,脑袋重重磕在冰凉的大理石地板上,生疼生疼的。
心里更疼,还有慌张。
她如今不是侯府夫人,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更没有脸面……只是一个待审的犯人,若是真出了什么事,谁能护她帮她?
陈氏低着头,眼前又是一黑,绝望到几乎连气都喘不上。
“陈氏,你可知罪?”府尹大人惊堂木重重一拍,把游神的陈氏惊醒过来,一张口就是一声惊天噩耗,“那甘贯轩早就把你们合谋之事和盘托出,如今你可知该当何罪?”
“什么?!”陈氏脑子嗡的一下,懵了。
招了,居然招了?!
这个蠢货!
陈氏感觉自己掉进了惊涛骇浪中,而周围并没有可以救赎她的浮木,眼睛一眨,眼泪竟是被吓得哗哗流了出来,开口时喉咙里嘶哑无比,竟像是哑了一般,连一句替自己申辩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
府尹大人经验老道,审理案子非常迅速,不过半天时间,就把事情审理清楚了。
他先诈了陈氏,然后再审甘贯轩。
第一次,陈氏还死不认账,就是不认,但是再审第二次,府尹大人拿到甘贯轩的口供之后,旁敲侧击,把事情推理了个八九不离十,再用惊堂木一逼,各种高压之下,陈氏便撑不住心理压力,认了招了。
十四年前,陈氏找来甘贯轩,与他合谋,给月子中的周光茹下了慢性的毒药。
产妇本就虚弱,生了孩子后,身子亏损,若是状态有些萎靡,别人只当她是生孩子累着了,一时半会儿,看不出来异状。
可等看出来后,已经是病入膏肓、药石罔医。
此时请再好的大夫来抑制,也都来不及了。
大好年华的姑娘,还没来得及抱几次自己刚生下的孩子,就这么香消玉殒了。
陈氏一招,那就好办多了,府尹大人将两人分别收监,分开判案。
在周光茹的死上,陈氏是主谋,甘郎中是从犯,只是他们另外还有其他的罪过,陈氏谋财害命不是一次两次,至于那甘郎中,也背着好些条人命,府尹大人与自己的师爷商量过后,将两人均判了个秋后问斩的罪。
至此,尘埃落定。
衙门的看客也都摇着头散了。
“这些贵人老爷们,一个个光鲜亮丽的,暗地里,都是干这些勾当。”
“呵,修桥铺路无尸骸,杀人放火金腰带,这样的事,不少见啊!”
“谁能想到一个柔柔弱弱的夫人,居然也干得出这种杀人放火的勾当呢!可惜了前一位夫人,就这么被奸人害死了。”
“她是哪家的夫人啊?这也太骇人了些!”
“我从头看到了尾,一开始府尹大人说了,是傅府的吧?”
“呀,哪个傅府?”
“不管是哪个,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太可怕了。”
围观了全程热闹的百姓们,一边交头接耳的交流着,一边八卦着走了。
他们身边,一个身穿白色衣衫的女子,头戴着长长的幕篱,将自己罩得严严实实,顺着四散的人流,也离开了府衙门前。
秋风一吹,掀起裙角,露出了幕篱底下的脸,端的是眉目昳丽非常,只是目光略微流露出近乎怅惘的哀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