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汀兰院。
自打掌柜们来给傅莹珠送了礼,陈氏想不在意,偏偏又忍不住不在意,还是叫丫鬟密切打听着落芷院与外面几间铺子的动静。
这一打听,不管是哪头打听来的消息,都将陈氏气了个半死,甚至觉得,是傅莹珠勾结了那些掌柜,故意演给她看的!
先是傅莹珠那边。
先不说那些绫罗绸缎,且说说那半箱荔枝。这荔枝,皇宫的妃子也不是人人都能有的,侯府里好久没见过了,那些掌柜居然有办法弄来,还献给了傅莹珠。
前几年她给他们做主子的时候,他们是死了吗?不会也给她献几个荔枝尝尝鲜吗?太久没吃过荔枝,陈氏都快忘记味道了。
陈氏自认不是个注重口腹之欲之人,尤其从江南回来后,见傅莹珠在吃喝一事上做尽文章,那她更要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不像傅莹珠那么庸俗,她爱的,是高雅的字画诗书,就连喝茶的杯盏都换成了竹子制作的,更显得她高洁无比,与众不同,才不会为了口吃的撞墙。
可此刻,想到那一颗都没能尝到的荔枝,陈氏心如刀绞,是真真切切地觉得馋了。
跟了傅堂容那么多年,她操劳不少,好东西却没吃上多少。
可这荔枝是送给傅莹珠的,除非她不要脸地去抢去偷,不然就是一颗都尝不到。
去偷、去抢这种事,她如此的贤良淑德,怎么可能当着别人的面做出来?她是堂堂一个侯府夫人,哪怕再无耻,再不要脸,也不会做到如此地步的。即使要做,也是偷偷的、不为人知地做。
贤良淑德的陈氏花了好一阵子,又是告诉自己吃多了荔枝容易上火,又是劝自己那些掌柜的这次送了那么多好礼,定然是会继续再从铺子那边捞更多的油水,羊毛出在羊身上,傅莹珠还不是花自己的银子买了几颗管吃不管饱的荔枝罢了?
把自己说服了之后,陈氏这才不再惦记着那箱又大又甜的荔枝。
但刚刚摆脱了对荔枝的渴望,陈氏就听出去打探的丫鬟来说,几个掌柜正使出浑身解数,带领着家人,天天睡在店里,疯了一样的经营着店铺,简直呕心沥血,感天动地。
更令陈氏作呕的是,所有铺子的生意,在掌柜们全家人的努力之下,看起来比之前好上几倍、几十倍!
怎么她管着铺子的时候,掌柜们就如此难缠,这个不行,那个不可,账面也是七零八落的,干活也不尽心尽力。到傅莹珠手上了,就忽然发奋图强,不要命一般地干活了?这他娘的还叫做干活吗?这叫卖命了,不要命了吧!
这真不是在瞧不起她吗?!!
陈氏没有荔枝吃,但陈氏真的上火了。
傅莹珠到底给这些掌柜的灌了什么迷魂汤?这些掌柜可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人物,又颇有心机,明明该是傅莹珠被他们耍得团团转,怎么现在,这一个个的,都为傅莹珠奔走卖命,一副对傅莹珠比对自己亲妈还好的架势啊!
陈氏想不通极了,这一郁结在心,加上上火,她就病倒了。
病中,收到了一封来自遥远别庄的信件。
是傅明珠在抵达别庄没两天,就给陈氏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被信差带着在路上走了几天,终于到了侯府,被人带到汀兰院。
榻上,一脸病容的陈氏听说女儿来信了,连忙叫小丫鬟将她扶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拆信来看。
傅明珠这封信,洋洋洒洒写了两页纸。
包含着两页纸的信,整整两页,都是在写她在别庄的日子有多苦。
傅明珠此番被打发去的别庄,可比傅莹珠上次去的庄子那还要偏僻,周遭并无多少农户,临近山地,并无良田,如今正值夏季,山中蚊虫颇多,傅明珠一个娇滴滴、从小没离开过母亲的小姑娘,去这种环境里居住生活,自然是苦不堪言。
那是,这可是陈氏“特意”挑选出来的,为傅莹珠准备的环境艰苦卓绝的别庄啊,如今可都全被自己的女儿傅明珠给享受了!
陈氏比谁都清楚别庄那边是怎样的境况,读着信,仿佛就看到了女儿在别庄那边受苦受难的模样,怔怔落下泪来,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怒急攻心,火气大,伤肝。她现在觉得,自己心肝脾肺肾都疼起来,身体没一处是好的。
一想到她女儿,在别庄那,住住不好,吃没东西吃,吃苦受罪;而傅莹珠却在侯府这,收着掌柜们的献礼,吃着生津止渴的荔枝,数着勤奋向上的庄头们给她赚来的钱。
两相对比,一处凄凉,一处繁华,落差竟是如此之大,陈氏不由得悲上心头,嚎啕大哭。
太苦了!这日子真的太苦了!
若是此刻傅堂容在这,能对她安慰一二,陈氏心中的苦涩也会卸下一两分,可傅堂容这些日子只喜欢在外找他那些狐朋狗友喝酒,晚上便留宿他自己的栖鹤堂,根本不来陈氏这儿,陈氏满腔苦闷无处说,真的要苦死了!
陈氏这一病,病到连每日去给老夫人晨昏定省都去不了了。
倒不是真的去不了,只是每次要去晨昏定省,定然能遇见傅莹珠,
陈氏如今已是被气掉了半条命,再见到傅莹珠过得那样的好,她怕把自己剩下的半条命再给气没了。
她现在看见傅莹珠,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为了苟命,陈氏向老夫人告了假,说她因为思念女儿病倒了,要病好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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