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将返京, 觐见皇帝是必备流程, 陆恪的流程只是被火器耽误了一丁点时间。
薛瑜带着陆恪一起回到京城, 皇帝对她的安排并没有说什么,反而当面对着陆恪说了“襄王若哪里有错,不必惯着”,听上去口气严厉,但……薛瑜怎么听怎么觉得他像包庇小孩的家长。
尤其是, 她去接薛玥放学的时候, 和杜祭酒见面,嘴巴里不自觉秃噜出一句“多谢夫子们一年来的照顾,不必惯着她”的时候。
因为国子监安排出现意外,不得不将副科考试延后了五天才彻底结束“期末考试”, 薛玥并不清楚兄长出行了一次刚回来,反倒相当高兴。时间线拉长有利于她们这些大小伤号养伤,特别是对于需要手脚活动的副科考试,简直是天降喜讯。
但听着兄长“铁面无私”的话,薛玥还是低着头嘟了嘴巴。
杜祭酒看着兄妹俩,自然不会说什么破坏气氛的话,笑呵呵道,“殿下说的这是哪里话?五殿下这次有几门都夺了魁首,其他也不差,我们宠还来不及呢。谢就不必了,都是五殿下用功刻苦。”
考试时间长,在最后一天考完的时候就都放了榜,学生们离开前还集合起来听了一遍讲话,对谁考得好谁考得差清楚得很,同学舍或者同水平的学生里面最出风头的,就是薛玥的几人小队了。
学习好的学生,都是老师的宠儿。就算有重男轻女的老师,也不会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表露得太明显。
围着国子监院墙看榜的人挤成一团,里面被议论最多的,就是各科头名,薛瑜听到了不止一次薛玥和她的小伙伴们的名字。
薛瑜揽着薛玥肩膀,唇角翘起,脸上格外有光“小五用心学习,但夫子们的教导也必不可少。谢还是要谢的。”
“阿——兄——”薛玥刚爬上马车,就怨念地回头拖长了调子叫薛瑜,连马车里还有别人都没注意。薛瑜按住堵住马车门口的小脑袋,没让她多说话,对车内颔首,“许师,阿玥考得不错,我想带她去外面转转,但她不太想去,您有什么好建议吗?”
“?!”薛玥这才反应过来有什么问题,手忙脚乱地后退,出了马车门躬身站在车辕上,涨红了脸,“许、许师,抱歉我……”
许袤看着他们两人相处,唇角泛起浅浅笑意,阻止了薛玥的道歉声,“当然。小女像公主这个年纪的时候,拘在屋中读书还要嫌闷,冬日最喜去城外看雪,殿下想出行,不如等某日落雪,驱车去行宫再小住几日。”
虽然两人的母亲不是一人,长大的环境接触也不多,但这能友好相处,甚至有些亲昵的模样,无一不说明了薛瑜决定将这份责任揽在自己身上,用羽翼庇护年幼的弟妹。总的来说,利大于弊,许袤乐见其成。
薛玥的成绩为她赚到了一套新衣裳,小棉袄出自尚衣局之手,全部穿起来的小姑娘看上去像一个糯米团福娃,可可爱爱。
益州棉花丰收,尚达不到普及又低廉的价格,在大面积棉田出现前,棉布做为新的奢侈产品使用还是不错的。韩北甫手中的棉花本想要当做高端产品推出,但高端产品就注定要有物以稀为贵的限制,收拢资源禁锢发展,这是薛瑜不愿意看到的。
对于集权上层来说,节俭是自律,但不代表没有这些资源,冬季要保暖从稀罕的蚕丝到各种皮毛,足够薛瑜用了,多出棉花一项,是锦上添花,但对其他研究进展和军中乃至普通百姓使用来说,意义完全不同。
经过薛瑜提议和政事堂议事通过,京城对益州郡白叠子花产业进行了严肃下令调控,韩北甫最终上书来表示在和东南方的几个郡县协调,好联手完成棉花扩张种植。
但在下一年的夏季结束前,棉花还是一个正在扩张培育的新事物,维持市场运转的份额属于益州郡,而上贡进宫的部分,本也只有皇帝和皇帝允准的薛瑜手中有份额。
给薛玥的小袄用了薛瑜手中截留的部分棉花份额,做为奖励。剩余的薛瑜一些做成了月事带,没完全留着自己用,另一些安排尚衣局对棉布进行进一步研究。
棉制品的扩张是必然趋势,尚衣局这些绣娘与织女们,虽然不能自称是当世最尖端的人物,但也相差不远,提前对棉布处理和如何保存、如何最简单快速纺织进行研究,当原材料丰富的时候,她们就是走在前列的一批人,刚好能来教别人,发展产业。
毕竟,只为皇室和官员们做事,其实是埋没了这批优秀人才。
既然技术过硬,当然是要继续在技术领域发展,先进带动后进啊。
薛瑜多夸了几句尚衣局的主事女官,年过中年的妇人不自觉红了脸,“殿下言重,下官恐不堪重任。”
她低下头,连看都不敢再看对她们这些听起来是宫中女官,但大多数时候都被人当做奴婢看的女人们寄予厚望的襄王,盈盈俯身想要跪倒施礼,就被薛瑜让人托住,有意放硬了声音,严肃问道,“怕担不起担子?那不如换人来做吧。”
“这……”女官一惊,猛地抬头,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就对上襄王温和含笑的眼神,“不想换人,就好好做。”
“是。”来自东荆和朝中的传言,在女官心中打了个转,她对不知道通向哪里的未来有些怯,但更多的还是期待。或许,真的能行?
薛瑜调转视线,看向穿上小袄在铜镜前转来转去喜不自胜的薛玥。小姑娘换了新装扮,正是爱美的时候,脸上笑意让看过去的人也不自觉笑起来。她连头上的绒花也换了新的,在碎发间随着走动颤颤露出杏色花苞,除了镜中有些失真的颜色有些煞风景,倒是没别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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