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锦湖上车前就换回了男装,轻声应下。虚岁十七的少年,轮廓已经趋于成熟,眼睛微低时,凤眼的撩人和威势淡去,好像被抛弃也一声不吭。这样平静的回应,让薛瑜明知道他在装模作样,在想起他之前听她说要一起来商街的反应时,不可避免地生出一点心软。
是不是压榨太过了?该让人多留一天?
方锦湖反手扣上一顶帷帽,将神色掩去,背后长刀完全隐在木盒中,被新拿到的青霉瓶瓶罐罐掩饰后成为琴匣的模样,躬身一礼。
他跑得太快,薛瑜还在思考要不要多留下来说几句,人就行礼下了车。撩起车帘,人影已经走出重重包围着马车的亲卫队伍。
时间不早,薛瑜没再想下去,带着准备好的亲卫们赶去预定的场地。背后,方锦湖在僻静角落与宝善汇合,上马返回商街。
他准确地找到了那间卖皮货的铺子,弹出铜板,“两个坠子。”
第270章 . 东荆阅兵(二更) 襄王殿下给了我们这……
襄王在东荆城的阅兵演武表演, 下辖的所有县令无一缺席,他们身边坐着邀请来的士绅代表。而与他们隐隐有分庭抗礼趋势的,被安排在场中中央位置另一个侧面的王府文臣、与来自县学的各个代表们, 以两倍于县令的人数, 形成了更强烈的视觉效果。
县学代表相当特殊,里面除了掌握各个县学的学官, 还有刚刚在两个县里推行了的育幼园代表。学官里也不仅仅是教导明经科的儒生,王府医官兼尚未卸任的太医署冯医正, 和最常活跃在课堂上的讲学匠人,都穿着体面的衣裳端坐在一旁。
跟着他们来到现场的县学学生和育幼园的学生们,被安排在后面一排,紧紧跟着各个师长们落座,看着铁甲兵卒们正式进场, 感受着那些区别于维护秩序时看到的民兵们的气质,偷偷打量着周围的所有人, 不可避免地紧张了起来。
在相对差一些的视角, 也就是校场三面围挡的边角处, 一部分幸运儿被聚集地安排在一起,既保证了身边人群阶层的熟悉好让人不至于紧张过头,也能意识到自己和这些师长、官员们坐在一起,是多么幸运和难得的事情。
认真来讲,他们的人数加起来, 已经相当接近“学院派”的人数, 只是由于分散和并不起眼,容易被忽视罢了。
这一部分人中,有昨天刚刚被提交上来的推镰发明者,也有在这段时间里为戏院提供了素材的特殊经历者, 但更多的,还是踏足白露商街后,得到了“幸运木牌”的平民或小商贾。
幸运木牌,在敲定八月十五阅兵的事情后,被在白露商街紧锣密鼓安排下去的一种类似于奖券的存在。它只能从商事管理大厅或唯一的一间客店里被拿到,购物、储存、哪怕是只是来这里做工,每天每人都能领取到一块。上面可能是刻好的白露风景,也可能是——
鱼跃龙门图,也就是幸运木牌的证明。
在敲开上面的泥封之前,没有人知道自己拿到的只是一个纪念品,还是能够近距离接触这样盛大仪式的幸运儿。
由于士绅们要么是得到了邀请,要么是本来就做了学官、学生代表、县官,对这样的木牌需求并不大,被明确告知的只是一个参与的机会的木牌,并没有出现哄抢以至于价格哄抬。
对选择将木牌转手卖掉的人,薛瑜并不吝于为他们留下这样一个发一笔小财的机会。毕竟等意识到木牌发放数量有多么多,撞运气去领木牌,比买木牌方便得多。就算有人从幸运儿手中买到,数量也并不多,不足以形成对背后筛选的影响。
是的,筛选。但限定数量、限定几种人选入选,却并不特指某一个人的木牌给予活动中,能拿到木牌的人,的确也有运气在。
他们被分成两方,一部分坐在已经成为官员的人们旁边,一部分坐在师生们身边,区域的另一侧都紧挨着中央的高台,无形中确保了他们在襄王触手可及之处的安全与被尊重。
就算是装出来的尊重客气,也是尊重。
只是来交还皮毛商要求的活计,就意外领到了幸运木牌的金家佃户,有些怯地打量着旁边,运气好的是,她的丈夫已经与他身边坐着的皮毛商交流了起来,似乎两人对养殖兔子来剥皮形成了一致意见。
白露山下的养殖场并不完全封闭,就算不知道里面喂的食物秘诀是什么,也能看到究竟有什么动物。更何况,农科院经常开展的公田佃户培训课程,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也为庄园佃户们提供了有利条件。
除了还不能像公田佃户那样,以借贷的方式获取动物幼崽,在起码的养活、养什么容易加餐等等问题上,东荆范围内、乃至于听闻这个稀奇的广开生路的讲课方式的临近郡县的佃户们,有了长足的变化。比如说,从养一只鸡开始。
当然,在公田的借贷养殖计划已经推进得广为人知的时候,各个士绅庄园管事,也终于跟上了脚步。这个时代的人们尚不懂得什么叫做“鲶鱼效应”,但襄王的到来为东荆所有人提供了一个多么紧迫的追赶环境,却是实打实能被观察到的。
佃户大娘捏着丈夫衣角,手里还牵着女儿,短短时间里,她已经看到了不远处挨着她们所坐区域的一些人,虽然其实根本没见过主家模样,但主家身边的第一管事的模样,在收成时她是见过的,那时对着管理庄子管事鼻孔朝天的家伙,笑得像一朵开过头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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