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明面上没有带着奴隶们逃跑,而是将部落换来的奴隶们筛选出来,带着去各处送礼,同时也是将自由的消息传向四面八方。
路上停了三次,都是为了等待远道而来的奴隶、不,现在已经是流民了。哪怕只有两三个人。
阿白见少女不再焦急,摸了摸脸上阿莫为他调整的胡须和染的头发,按捺住心中的着急。阿莫已经单独离开了半天,前来边境线报信,两人约好了在这里碰面,却迟迟没见到人。
他这次入草原,是用混血的身份踏入的,比之前还让草原人看不起,但看轻的同时,被防备的情绪却更淡了。商队进草原最初被安排着和奴隶们一起住,明晃晃地羞辱,却正中要和奴隶们接触的他们的下怀。
看上去带回来了一千人有余,但除了用草料囤积方法换来的一千多人,只有一百出头的人数是听到风声,自己逃跑跟上商队的。
不过,逃走的人有勇气,留下的人未尝不是一种生存智慧。
商队为他们制造逃跑条件,但在时机成熟前,还不能一网打尽用购买奴隶骗走一大批人,毕竟那个法子明显只能用一次,商队现在人少,没让草原上见到成功,信誉度低,联系到的人也很少。
阿白看着扮成仆从队伍的曾经的奴隶们,他们战战兢兢,生怕背后追来追兵。他当然也怕,但更相信殿下有所安排。
他想起之前见到的奴隶们,大多数人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机会,怀疑的眼神盯着他,恨不得立刻就把他举报给主人。
对他们来说,一则回去也是那样,早已没了户籍,不过为人仆从,艰难立足罢了。二则,到底是真是假无法判断,谁知道被骗走了,会不会是更糟的境地?
但还是有人听过襄王、心中还有些勇气与希望的。
阿白想起第一次碰到的那个姑娘朵朵,在他们又一次回去后,立刻认出了他,却没有拆穿他,而是凑过来好奇地询问,“查干!你们真的回来了?襄王会接受我们回去?是肥皂的那个襄王?鸣水城的襄王?我听他们提过这个名字,是襄王,还是香香的王?她一定很英俊!”
少女叽叽喳喳的声音比草原上的歌声还动听,阿白被她问得脸都红了,“我、我答应过会回来的。”
朵朵带着他们去见了一些到部落不过半年的奴隶,他们部落里的奴隶有些也是从其他部落交换而来,奴隶在这里,有用处,却还不如牲口贵重。
有冬天逃难进齐国,最后却沦落到草原的女人摸了摸肚子,叹口气,“真好。”
她和同伴一起扶持着从荆州逃进齐国,同伴听说了襄王的事,选择去了襄王那里,她却一门心思相信着世家不会害他们,奔着飞上枝头而去。
起初倒不是没有人觉得襄王大概和其他做这样生意的士族是一丘之貉,但草原上的部族在水草丰茂的季节总会时常聚集在一处,半年来,没人听说有人是投奔襄王却来到草原的,久而久之,这样的猜测也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羡慕或后悔。
只是一个选择而已。
阿白摸着胡子,不小心碰到自己脖颈上挂的链子,细细的草绳穿着一片白石头,石头长得有些怪,非去辨认的话,像一朵花。
朵朵没有跟着他们走,而是选择留下。他们约好,下次去草原,阿白向别的部落提起朵朵,愿意跟他们走的人,就会和他一起离开。
“谢谢你教我唱歌,我教给了好多人!”穿着色彩暗淡裙子,浑身上下只有发间用彩绳编着的小发辫略带俏皮,少女却比草原上的花朵还明艳。
美好的记忆总是短暂的,奔马和呼哨声由远及近,正在做饭的人听到熟悉的声音,有人失手打翻了水罐,下意识就要躲起来。
阿白带人维持好秩序,制止了他们躲藏的冲动,而是认认真真将商队用木棍拼出来的车厢拆开,把木棍分到每个人手中。
凭借两人的默契,阿白已经看到了在对面视线死角出现的阿莫,看着对方的手势,平静极了,嘱咐握住木棍的男男女女,“拿好,别怕,我们会一起回家。”
废弃的城池已经多年没再用过,城门和城墙都是虚设,刚刚听到的马蹄声转眼就到。冲进城门的胡人马上一抹弯刀银光,看着对面站在最前面的商队护卫,哈哈大笑,“查干!把不该你带走的东西留下,我们还等你做生意!”
“塔休部。”队伍里有人认出了对方身上的装饰,声音都发着抖。
他们出现在这里,显然,商队在等的人是不会来了。阿白的商队护卫数量不如带在身边的奴隶多,虽然有千人多,但看着对面兵强马壮拿着兵器的百人小队,阿白还是听到了背后木棍啪嗒落地的声音。
过去的记忆太深刻,他们不想回去,但畏惧已经刻在心底。
看到商队这边的反应,为首的人笑容更盛,越过阿白,看向他身后的人。在他眼中,查干商队就像是一群拿到过多财物的小孩,根本没有实力守住这么多人。
阿白仍然镇定,挥手让身边的护卫准备放弩,却发现为首的人和其他人的服饰有些细微差别,还要再辨认,马就冲到了百步开外,跟在为首之人背后的队伍,最后一人也进了城。
“现在,滚吧!”
为首的人拎着刀,寒光指向阿白,“查干,下次有这样的好生意,别忘了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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