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同样的劝说劝了不知多少次,嘴皮子都快磨破了,总算听到小主人松口给了出发的明确时间,这会儿杜小郎不管说什么,管事都乐呵呵的。
他想起之前劝说杜小郎时的回应,脑袋就有三个大。
什么?调军了要打起来了?
不是还没打吗,急什么。别耽误我去听课/春游/买买买。
齐国哪里是贫瘠之地,这里的人各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他超喜欢这里的!怎么都不想回去的好吧!
杜小郎倒没有他以为的那么平静,虽听劝说听烦了,但想留下的心却是真的。起床就日复一日被催,每天的催促理由都不尽相同,再想留在安阳城多过几天,也受不了碎碎念。他留恋地看着屋中的一切,刚搬进来时普普通通、甚至还挺嫌弃的屋子,已经被新的装潢和陈设点亮,无处不熟悉、不顺心,比在家时还舒坦。
要不是来了齐国,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那么臭、那么不懂情调、那么没见识。
痴学士的课他还没听完,离开安阳城就再没有人能把典籍内容讲得那么浅入深出,生动有趣的师长了。
新的礼盒还没买,想要的玻璃灯还没到手……
唉。杜小郎心中长叹,打定主意要在离开前赶紧把还没听完、做完的事做完。走出门时,外面候着的小厮看着喜气洋洋的管事,和愁眉苦脸的小主人,差点以为自己看错,平常这两个表情,明明该是对调的!
第240章 . 钟表 格物以求宇宙之理
天工坊的竞价会要到中午才开始, 原本早上要磨磨蹭蹭吃饭,到日上三竿才肯出门的杜小郎,今天一反常态地早早让人驾车出门。
管事追在后面, 总算问清楚了去向。
“去国子监啊, 那就好……欸?!”
被丢在原地的管事一拍脑门,套了匹马赶紧追了上去。他相当害怕小主人听多了这里的讲课, 回去变成人人眼中的怪胎。
早一步赶到国子监外大堂的杜小郎,听着里面传出来的讲课声, 狠狠瞪了管事一眼,“我就说为什么只听到一次格物之理,就再没遇上这样的课,原来是你在作怪!”
齐国的国子监对外开放的大堂里,早晚都有人讲课, 中午则是正式的辩论时间。
当然,在其他上课时间里, 若有人觉得上面的师长讲的内容有误, 当场指出, 开始辩论的事情也并不少见。
杜小郎最喜欢的师长痴学士,就是在辩论中一战成名。不过,除了痴学士讲的经典史籍,他第二喜欢的,却是偶尔才会遇到一次的数术格物教学。
数术、医术、周易等等, 对于当前的读书人而言, 都是“博学广识”的内容之一,懂得的人,一般就意味着家中有相关书籍,这就代表了身份和底蕴。但相较而言, 对经籍的追捧更多些,其他只需自己懂得,却不会专门和旁人炫耀。
医者和术士之流,就更是小道了。
这样一来,专门向旁人仔细讲述这些内容的齐国国子监,就成了相当与众不同的存在。
尤其是当来到齐国国都的学子名士听闻,这里讲起了自己不知道的内容,对国子监的好奇与日俱增,总觉得是不是齐国皇室有着什么他们不知道的藏书。
杜家管事知道小主人发现了他在时间上的特殊安排,尴尬地笑笑,不敢火上浇油再解释什么。
了解这些小道没问题,可他家小主人是一头扎进去不想出来,平常看着新鲜玩意都不想走了,真让他多听几次这种课,他们还能不能走了?
杜家管事:“郎君,您不是要买牙粉吗?今天好像又出了新的味道,下面人做事总不够妥帖,还是您亲自去看看吧?”
“什么都要我去,要你们干什么?不对。好哇你,居然只打算买一种?你这是给谁没脸呢?”
杜小郎越想越气,走进去之前,揪着自家管事在旁边噼里啪啦数落了一顿。
末了,看着管事僵硬的表情,他哼了一声,“你这俗人,榆木脑袋真是说不通。你不晓得,在这里有高深的数术,格物以求宇宙之理,比那些方士搞什么丹药有趣多了!”
杜小郎念起自己在上次听课时听到的内容,“四方上下曰宇,往古来今曰宙”,背着手趾高气扬地撞开管事,进了大堂,认真听起里面的讲述。
从群贤书社或者说孤独园小课堂流传开来的石板配炭笔的□□学,如今也应用在了国子监的大教室中,杜小郎今天来得正好,没有讲太高深的内容,他听了一会,若有所思,往旁边看看,对自己旁边人手中的笔记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衣着简朴的学子被灼灼目光盯着,警惕性拉满,“敢问,这样看着在下,是有什么事?”
杜小郎脸上发烫,指了指他本子上画的圆圈和三角的图,“这是什么?”
“是昨天讲的《论几何》,听说是襄王殿下给将作监和工部专门写的教材,师长为我们好,才拿出来深入讲了讲。我边听边抄,好不容易记下,抄得乱糟糟的,大概只有我能看懂……这位小郎君要是想要,不如问问师长?”
学子神色赧然,满口自谦自贬,但谁都能看出来,他对怀里本子的紧张,抄写凌乱只是个说辞罢了。
杜小郎只是好奇,倒没有去抢,反倒被他说出的背景故事吸引走了注意力。
事实上,无论到什么时候,人对内部消息、内部资料,都有一种别样的迷信。资料的内核和本质很正经,讲师们在讲课时总会考究到使用书籍来源,将“内部资料”奉为至宝,每次讲课前都要强调一下资料来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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