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薛瑜歪头看了他一会,一挥手,“你看。”
树杈上的确能看得很远,但那是指往上看,太阳落山时的晚霞如金色麦浪席卷天地,一片煌煌辉光,小方呆住了,被拍了一下,“往那看!你娘发簪跑歪了都不知道,肯定是担心你呀。”
小方团子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的确看到了妇人正跑过来,他还发着呆,刚认识的小伙伴就连一句告别都没说,滑下树溜走了。
“殿下……殿下!”
薛瑜睁开眼,梦境最后,是一声被吓坏了的哭声。她有些心虚地翻找起记忆。
原主的回忆有些地方是模糊的,三四岁的记忆谁能记得那么清楚?模糊也正常。但也不知道是梦境填补了模糊空白,还是记忆原本就是这个模样,竟是每一处都分毫不差。
薛瑜捂住了脸,“方女史醒了吗?让他再睡会吧,煎上药,我下了朝回来再叫他。”
第209章 . 赴荆 襄王殿下什么时候回来啊?……
常朝没什么事, 薛瑜都在神游,只是结束后被拎去演武场一通操练,让她从恍惚中清醒过来, 对梦境的在意也消散了许多。
整个梦境太过身临其境, 但只要想想全都来自记忆,这样清晰好像也变得容易接受了起来。
年少时的快乐就是那么简单, 比如,从欺负哭一个小伙伴开始。不得不说, 这样的小坏蛋原主她还挺喜欢的,就是有点费朋友,甚至到了最后,对方知道她是谁,她却心大得连对方名字都没有问。
过分, 太过分了,咳咳。
皇帝放她回去沐浴, 薛瑜领着陈关一边往回走, 一边听他汇报着最新的一些事态发展, 听到益州郡押送来益州钟氏的消息,并没感到意外。
太守韩北甫查案告一段落,伍正手上虽还有人命,难逃一死,但被找到的真正凶手益州钟氏更是别想逃脱。借着山民的配合和调来主持大局的沧江关守将, 送出去了一个当时办事的管事平息怒火, 分掉了一半益州钟氏的金银作为安抚,益州郡基本恢复了平静。
案犯还没到京中,传回来的信就到了。除了正式公文外,还有一份专门写给薛瑜的简讯, 韩北甫在信中大致感谢了薛瑜留在益州的清颜阁商队帮助,顺便提了一句重新开启的种植规划,重踏上了欣欣向荣的路。
当地能平静下来,自然是最好的。
薛瑜望着已经遥遥在望的观风阁,问道,“钟家那批女奴怎么样了?”
钟家庄子抄没之后,里面的佃户还是佃户,奴仆各有各的悲惨,像薛瑜看到的斛生被折磨后的模样,还是“不考虑美观”下发生的。其他的,瞎眼、割喉、固定关节……什么都有。而在账本记录上消失的那许多批人口,在追查半个月后,通过核查出入关记录和离开的禁军们的不断探查,也找到了去处。
来自齐国的女性被钟二以钟家的商路,贩卖去了草原,成为异族的奴隶。
只这一点,薛瑜就觉得剐了他们俩都是轻的。
“在鸣水工坊住下了。早上刚来的信儿,已经做起了轻省活计,起码不总想着磕头或者要死要活的了。”
陈关语带笑意,薛瑜点点头,“那就好。若是有人愿意从军,只要不是目盲或者影响行动的,也可以让她们来试试。”
折磨人的日子过久了,过了半个多月,女奴们才刚刚恢复过来,之前传来的消息都是崩溃要寻死之类的,提出可以从军也是白搭。
回了观风阁擦洗过后,看着眼前的一碗药,被工作分散了注意力的薛瑜这才想起来,“方女史呢?”
“女史服了药,还在休息。”守在观风阁的侍从小声回禀。
话音刚落,薛瑜就瞥见一人走了进来。
方锦湖一身妃色衣裙,发梢微湿,贴在脸上,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衬着发白的惨淡脸色,唇若饮血,连乌发都显得艳丽,只有眼瞳颜色浅浅,微带血丝,非人感浓郁极了。手臂僵硬的贴在身边,任谁看他的举止都会知道有一只手臂受了伤。
看着那双眼睛,和进门后低头施礼的模样,薛瑜忍不住想捂住脸。
小方太好欺负,以至于现在看着方锦湖,都让人想捏两把。她大概知道方锦湖还在发病中,但就是想看看他顶着疼跑出来到底想做什么。
“殿下,礼部的回应已经送去了,您今日还有与陛下告别、接回证人……等安排。”方锦湖站在旁边单手整理桌面,有条不紊,一点也没有昨晚的哼哼唧唧样子。
正经得过头,就像是接到了什么严肃任务。越努力地把自己的形象往“稳重”、“可靠”上面靠,就越让人联想起假正经之类的描述。
薛瑜视线游移,她想起小团子,轻咳一声,“稍后随我去觐见陛下,然后出宫。你……娘,要不要一同随行去东荆?”
方锦湖手一顿,“殿下?”
“多带一个人而已。或者我们去问问她。”薛瑜把决定权丢给他。虽然钟三娘的病是交给京中的医正调理,但带她一起去东荆,也有冯医正可以问诊,影响不太大。
方锦湖思考着这件事,薛瑜回到政事堂面对另一件事。
早上传去礼部的选择,大概不到中午皇帝就能知道了,但该表露的态度还是要表。薛瑜认认真真施了一礼,“京中事毕,儿欲十日离京赴封地,请陛下允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