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原来就是你害人!贼喊捉贼!”
“就是,什么你们我们,中原人从没把我们当做是自己人!不然,你站那么高,怎么不敢出来!”
“做贼心虚!”
被激愤蒙住了眼睛的山民们根本听不进去,韩北甫却又道,“好!我下去!”
“欸?!”
“我下去!”韩北甫重复,“若我能查出凶手,就完成了承诺,若我查不出,你们将我当做凶手,也不迟!益州城就在这里,你们冲破益州城,你们的亲人也回不来了不是吗?他们也希望你们能好好活下来的对吧?你们想让他们不明不白地死吗?”
恨不得把手中武器扔上墙头的山民们静了,山民和城中中原人的冲突由来已久,有的山民坏些还会抢东西,引来军队清扫也不是没见过。太守或是铁血、或是怯懦,还有过弃城逃跑的,但这么多年,他们从未见过肯拿自己的生命出来做赌注,只希望能和他们好好说话的太守。
难道……真的不是他们?
韩北甫正了正官帽,与伍九娘擦肩而过,少年人瘦削的身影一步步走出城门,映在火把的火光之下,他身后跟着的是两个山女和自己的两个下属。
“就放他们再多活几天!”和之前说话的老人不同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我的孙孙死得好惨啊,走,押着他们去看看,看他们亏不亏心!”
不管是还一腔怒火的,还是已经有些疑虑的,都被带偏了思绪,默认了要先带这个太守回去的思路。火光从城外离开,重新烧向了重重山岭之间。
第184章 . 山寨 一路顺风,武运昌隆
韩北甫说出那样一番话, 心中不是不怕的,但他还记得阿白等人行商回来后,与他说起的山寨种种, 抛开习俗和语言, 山民们也不过是困守山中的百姓罢了,甚至生活比起不在山中的其他人, 可能还要再贫弱落后些。
既然山民归顺了齐国,都是齐国百姓, 那山里山外为何一定要仇视呢?
他被凶神恶煞的山民们裹挟进人群之中,在城墙上看只觉得是黑压压一片,充满引人恐惧的威慑力,进来之后才会感觉出,与其说他们是军队压境, 不如说是一伙提起锄头来讨说法的平头百姓。他们三三两两边走边骂,还有人在呜咽着哭或者默默啃干饼的, 毫无令行禁止之态, 观察一下就能看出来, 走在一起的大多都是相熟的同寨之人。
来益州后,他去下面村县一点点清查巡视时,碰上过两个村子为了一头突然发病的牛打群架的事情,这样一看,山民们吵吵闹闹冲下山, 可不就是像一波大型打群架现场?
“笑什么笑!还说不是你干的!”
正针对观察出的局面思考如何措辞的韩北甫被人猛地一推, 险些栽倒地上,下属连忙扶了他一把,恶狠狠瞪回去,“做什么!”
“好哇——”被斥责后, 山民更激动了,声音顺着山道传向前后四周,一双双眼睛都看向了这个胆大的太守,准备看看他是不是要背诺了。
韩北甫及时施礼,一揖到地,把推搡他的山民剩下的话全堵在了嘴里。韩北甫道,“诸位以客待我,赤心昭昭,我心中感念,因此而乐。我为益州太守,山中发生血案,是我失职。若诸位皆能信我,我定查出凶手,以告群山之中,我大齐百姓在天之灵。”
他说的不是山民,而是百姓,清楚明白地表示出“虽然你们不觉得我们是一起的,但我自觉地和你们站在一起”的态度,反倒让对他恶声恶气的粗犷汉子们不适应了。
韩北甫有祖荫庇佑,入朝年纪小,虽然在益州被风吹日晒过,面皮黑了许多,但看得出青涩稚嫩,站在人均黑瘦的山民们中间,就好像家中宠着的幼弟,或是年纪大些人家中的长子。联想到自家孩子,对这个任打任骂反过来还道歉的年轻太守,一时竟是有些不忍心了。
一身浅绯色官袍的少年人站直身子,文弱稚嫩却脊梁铮铮,若朗月清风。山民们之中有年纪大些的,眯着眼,想起了当年西南平定,他们一族为了更好的生活,接受了当时领兵也兼职太守的青年的说服。
第一次他们拿出了山中宝矿,可他们信了中原人,中原人并不信他们,山中有人富了,但更多的人还是穷着,吃不饱饭的孩童比比皆是。第二次却是这个太守要请山中的人下山,商量种树种花,好填饱肚子,好让大家一起有钱花。他们又信了,可树还没种下,人就死了大半。
“就你话多!”
刚刚推人的汉子冷笑一声,往前面去了。韩北甫看出了一部分人的犹疑态度,主动找身旁的人攀谈起来。
谁料刚起了个话头,就被人用警惕目光看住,“你问毒蜂作甚?”
韩北甫连忙解释,“西南军中有人被涂了蜂毒的匕首刺伤,医者说此蜂只在咱们山里,我就想问问,有没有解毒之法。”
“万一是我们做的?”旁边的中年人嘲讽地笑了笑。
“我不信。”
中年人:“我说是我们做的,你们中原人,死了活该!”
韩北甫还是摇头,“你们为了找出凶手都肯让我来查,如此坦坦荡荡,怎么会做那样偷袭投毒下三滥的事?我不信。”
中年人盯了一会韩北甫双眼,若无其事地别开眼,“算你走运,大巫此前拿你们中原的书研读,正好有了收获。要是真能抓到凶手,我仡洄寨子不仅送你出山,还去给你们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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