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明白。”
薛瑜重新坐回了城门前,整座城里路上都没什么人,但在窗户后面,住在街上的棚子里,总有一双双眼睛看着她,见她低低咳嗽,感觉自己的心也提了起来。
陈关还没有到,昨天把大批工作丢给了县学的学官,薛瑜手上反倒没什么事干了,成了不折不扣的吉祥物。但她坐在门前,脑子却始终没有停歇。
以简家观主与这次时疫有关为前提,那么是不是书里的时疫也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如果书中当时方锦湖没有出手,齐国瘟疫肆虐,黎国水灾和瘟疫都有,南下的金帐汗国也会染病,只有据守龙江天险的楚国会安然无恙。而方锦湖带兵出击,他的名声到底也是毁了,和他依赖的世家力量裂痕增大,在教化百姓的第一步就受限于名声,畏多于了敬……
他的手段是将国内矛盾转移到国外,从国外掠夺到足够利益满足贪婪的世家,并且逐步挑拨矛盾,将他们的羽翼一一剪除。不得不说,在剪除羽翼这方面,算上方锦湖,薛家四代皇帝做的事都是一脉相承。
她记得原书最后结尾是方锦湖统一后泰山封禅,手下人才济济,无上荣耀。但是,若时间继续推移,那个方锦湖的皇位,真的坐得稳吗?或许统一,才是问题爆发的开端。
农民起义、世家篡权……都很有可能。
有时候思路堵塞,反过来逆推,看看谁得益最大,就会有新的发现。
被架在火上的方锦湖不是得益者,齐国作为大本营税赋沉重,世家也膨胀到了即将被开刀或是生出取而代之想法的危险边缘,黎国兵祸虚弱,狄罗人倒是被打退了。这样看下来,反倒是死了个谢宴清,丢了大半家财的楚国王谢两家安稳地活了下来。
太阳底下无新事,占据了掠夺到的大笔财富,却始终艳羡于楚国文化的众多士族,去模仿楚国世家只会是时间问题。那么,统一的到底是齐国,还是借齐国的躯壳,按照楚国的模子诞生出的新的楚国?
而加上方朔吐露的太平公的存在,线团就缠绕得更复杂了。简家不知道太平公,钟家的私密账本上看不到外流的影子,但是他又切实地存在于方朔口中。太平公直到原书最后都没有出现过一次,背后的秘密也不曾被发现,那么他会是某方势力在后的那只黄雀吗?
他第一次给了方朔明香丸,后来在兽群出现时派人与方朔见面,却又把方朔当做了弃子。弃子,也就是说原本见面是有其他安排,兽群或许也是太平公的安排。若操控时疫的也是他,这就是薛瑜遇到的第三次了。
薛瑜不至于自大到觉得这是太平公针对自己,但假设三件事都是太平公的手笔,相同点就只有,这会让齐国中心生乱。
太平公想要的,大抵不会是太平,至少,不是薛瑜想要的那种太平。
王谢两家里,更可能是谁?方锦湖遇到王谢两人,到底是谁在利用谁?
城墙外,马蹄声与车轱辘声同时接近。薛瑜捏了捏胀痛的眉心,对自己越想越偏的思路有些无奈,她除了隐约的剧情记忆,对最后的结论甚至没有任何佐证。但不管怎么猜,都得先渡过眼下这一关再说。
……等等,她有。
谢宴清两人离京之前,明确说了是要往梁州去的,梁州的军费也是第一处被发现有问题的地方,时疫的动物也来自梁州……楚国是世家当道,除了谢王两家薛瑜不觉得有人能做那个无冕之王。若顺着谢宴清两人追查,能不能抓到马脚?
薛瑜匆匆在纸上写了几行字,在城门开启的同时,射向对面。
陈关刚刚将汇报的信筒绑在运送来的物资车上,和民夫兵卒们一起退后,就听背后破空声响起。在他方才站立之处,一支轻箭绑了纸条,颤颤扎在地里。
陈关看见站在城中的薛瑜,眼眶顿时红了,扬声道,“京中平安,殿下切莫担忧,多多保重才是!”
薛瑜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对面撤出一定距离,城中暂时尚未染病差役们才会出去押运货物,但比起昨日见到的差役数量,今天出门的差役已经变少了。
现在城里主要是减少普通人外出,靠医官、差役和军卒来做事,也征调了部分游医,但战斗在面对病毒的第一线,谁也保证不了什么时候会被感染。这是秦思提到过的。显然,薛瑜寄予厚望的口罩不能完全阻挡感染,一天没有根治疫病,城中染病的人数就会持续增多。
还是要发动一部分人,统一管理、相互监督,减少工作量才行。
薛瑜将这件事记下,在车队被推进城中后,捡起差役们离开前放在地上的信筒。城门正在缓缓合拢,来送物资的队伍大部分在往回走,陈关却还留在原地,看着城内。
拆开信筒,映入眼帘的第一句话差点让薛瑜把信筒扔了。
“值此危难之际,朕三子瑜镇守鸣水,掌刑罚军政,可不报而斩……”
这是给她补上了权柄。薛瑜用力眨了眨眼,把酸涩的感觉憋了回去,半天憋出来一阵咳嗽。
皇帝没有写多少内容,只是专门提了一句京城平安,末尾又是熟悉的臭骂,“……不务正业!玩完木头又去玩纸,你是三岁小儿么,还玩影子?!”
看来,常修的确是把走马灯拿出来了。
薛瑜摸了摸鼻子,又去看陈关写的详细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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