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坊的质量掌柜是知晓的,一般来说我们不会售卖重复的小件,但有件东西不同……”
风扇对安阳城人不是个新奇物,但在拍卖会和清颜阁内连续引发诧异后,不合时宜出现的风扇就销声匿迹,除了最初还被薛瑜手下作坊订购过十几架外,再没有卖出过。
而此刻,经过小半年的研究推进,更新换代过的风扇重新走上了天工坊的舞台。
唐大匠被人搀扶着从原用于开竞价会的大厅外走过,内里隐隐有人声传来。他在门外听了一会,攥着一封信,胡须抖动,“臭小子,净要砸人招牌。”信的边角露出了几个字,“天工坊与清颜阁联合销售计划”。
刘管事看过风扇的展示,就已然心动。眼看快到三月,等商队回到楚国就临近四月,暑热将至,风扇是绝佳的商品。
他飞快地估算着成本,买下的肥皂数量是经过谨慎估计,不会引来其他商队联手抵制的程度,因此手上还剩了一万两备用,此刻正好拿来买风扇!
唯一可惜的是,他买不了贵的,只能在便宜的档次里挑些造型特殊、容易卖上价的风扇。好不容易纠结完,刘管事一万两花了个干净,离开前还依依不舍地看着镶玉描金的富贵款。
唉,下次,下次。
刘管事有心将这件事悄悄遮掩下去,在他想来,这是清颜阁掌柜给的特殊待遇,能保密多久就保密多久。然而刘家商队离开安阳城没多久,自觉也拿了特殊待遇的另外两家商队,就尴尬地在天工坊门前碰了面。
一路走到鸣水附近,来时对鸣水县城不屑一顾的刘管事经历过安阳城的出乎意料,和后来商队间传言的格外舒适的客店与食物的洗脑,鬼使神差地带着队伍在鸣水县城停了一夜。
扛着锄头的农夫和春天下山的山货贩子们在鸣水县城挤在一起,来卖布的、上学的、采药的,明明还是那个小城,只是多了几个漂亮建筑,但人的精气神,与过往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吃饱了肚子,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明明才离开安阳城半天,刘管事却忽地思考起,下次来齐国该是什么时候。
远道而来的肥羊们满载而归,致力于薅羊毛的清颜阁也满载而归。
高速运转起来的鸣水工坊与终于可以放开搞活动的清颜阁,将整个西市的销售额都带了上去,陆陆续续到来的商队感受到了齐国的热情同时,被逐渐成型的楚国驻齐国游学小分队裹挟进了新的享受里。
早上做个体操有益身心,再去吃吃最近食肆流行起来的炒菜,中午去摸两本书看,或是去国子监凑个热闹,下午还有蹴鞠赛,要是有了闲暇,租一架马车,去看看附近与楚国迥异的春景,这场游学过得极为有意思。
充实的楚国人的动向自然都落在了齐国士族们的眼中,看着他们也有不懂笨拙的时候,齐国士族的自信心格外膨胀。
都是一双眼睛两只手,也没比我们强到哪去嘛!
而当快马冲进京城度支部,鸣水的冬麦试验田收割完成的消息传到薛瑜手上,她打开信筒的手都有些颤抖。
成与不成,都要看冬麦。
信中是江乐山的字迹,笔迹有些颤抖,甚至带上了墨点。他竭力镇定地告诉薛瑜:冬小麦亩产,足足达到了春麦的七成多。
这就够了。
鸣水经验,将飞向四面八方。鸣水虽然是第一处示范城,但是产品销售-工厂岗位的模式不是所有地方都能适用,商业开辟的市场是不够稳定的。对于农业社会来说,最根本的还是种植畜牧,冬小麦的成功就很重要。
仓禀足而知礼节,吃饱了肚子,让更多的人有办法活下去、活得更好,其他建设才不是空中楼阁、贵族专供。
薛瑜翻出了自己先前查资料写好的稿子,一路小跑地冲进了政事堂。守着政事堂的常修已经习惯了她的到来,通禀也不再是必须,只是薛瑜鲜少这样失态,倒让里面坐着批阅奏折的皇帝怔了一瞬。
“干什么去了?”皇帝皱眉问道。
薛瑜努力喘着气平复呼吸,先将江乐山的信件递了上去。鸣水的收获他也得写折子报上来,但流程缓慢,薛瑜这算是走了个捷径。
“……七成。”皇帝嘴唇翕动,似是不敢相信,从头到尾念了一遍不到二十个字的奏报,突然站了起来,猛拍桌案,“好,好!”
“冬麦可行,何愁饥寒!”
皇帝脸庞上泛起了激动的红,他声音太大,薛瑜忍不住泼了一点凉水,“陛下,非全国皆可种麦。”
她拿出之前查了许久各郡县报上来的记录,和赈灾消息总结出的手稿,快速在纸面上画了一个简单的齐国疆域图,再将疆域分成几部分。“雍州以北几郡,一直到止戈城,气候寒冷,虽然连年冻死的人和牲畜数量在下降,但是种植冬麦的可能性偏低,只能像鸣水一样,先做试验田确保麦苗冬季存活。而雍州及雍州以南,气候虽好,但益州等几郡,山地居多,也存在影响……”
“而且冬季种麦的田地会比其他田地延迟半个月多进入春耕,也势必存在地力的损耗……”
关于冬小麦为什么以前能种,而中间百年却失去了消息,薛瑜猜想是因为气候的问题。今年确定冬麦存活后就一直在找证据,试图证明气候在逐渐复苏。功夫不负有心人,度支部的记录和秘书省藏书阁里的一些旧典籍里薛瑜找到了蛛丝马迹,这才有了今天对各地的情况的了解。当然,也多亏了各地被拎到京城的简家旁支,顺道带来的当地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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