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妇人听到这样说,瑟缩了一下,另一个少年无奈地拍拍他,“阿莫, 别这样说。以后就在我们手下做事了, 她们心思灵巧,久居在此,能帮上忙。况且,如果太太平平的, 山里东西够吃,也不至于欺负她们没了爷娘。”
“要是死了,也是他们的命,你就爱管这些闲事。”阿莫反驳一句,显然对“管闲事”十分不屑,但也没违逆兄长的意思。
两人和队伍里其他人一起带着进山后换到的东西,进了益州城里刚开张不久的昂贵铺子后门,等着看这群“山民”闹笑话被赶出来的城门卒听到乞丐回来的消息,难以置信地掏掏耳朵,“进去了?!”
甄掌柜和商队一起南下,技术参股了益州城的铺子,西南潮湿,但气候温暖,让他一把老骨头都舒展起来。听着女儿欢快地进来报信,他连忙迎了出来,作为过分年轻化的商队坐镇者埋怨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阿莫臭着一张脸,被队伍里的两个老兵去押着写这次进山,除了行商外做的其他事情的汇报,顺路拽走了两个妇人,“愣着干嘛,去让人带你们洗洗,臭死了。”
指挥人卸货的阿白跳下车,把新找到的一株植物和几朵干花从深处摸了出来,在甄掌柜面前晃了晃,“当然是找到好东西了。”
他手中种在一个明显现编出来竹筐里的植物,和后院种出来没多久,叶片舒展的白叠子花一模一样。商队出行时只被分了十个种子,撒一把的事,谷子连一顿饭都不够,但就得小心翼翼的播种。甄掌柜研究了一段时间发现这种植物压根没有香气,也就放弃了,但他也知道这个花是薛瑜点名要好好照料种植的,贵重极了。
甄掌柜没有细问,捧着干花走了。阿白小心带着白叠子花回到后院种下,刚要去找阿莫,就见甄掌柜折返,“京城新来了信,有一部分是给韩太守的,你记得看过自己那份给太守送过去。”
“知道了!”
投身写汇报之前,阿白兴冲冲拿着还保存着封口没拆的信件钻进了屋子。离京日久,半年前他怎么也想不到他会离开阿耶,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过年。
来自京城的信件只是鼓励了他们继续做事,商队里的老兵和原情报贩子阿莫都不是吃素的,配合着伍家和郡太守,正在随着商队进山,一点点排查山民的问题和山中隐户。
明面上他们这是一家商行,但除了甄掌柜和一些新雇佣的人外,他们实际都属于鸣水工坊的吏目。而老兵们身上是切切实实有着军功的,就算再低,也存在品级,低阶官职的授予只需要一个邀请和一个点头。
阿白快速读完,里面提及了一部分京城对香膏的看好,和鸣水新出的一本可以教人如何辨认药材和救治疾病的书。他看向旁边,手抄本上写着“民医要略”四个字。
太守府。
“什么,京城来信了?!”盘着腿的韩北甫差点跳起来,刚一动,挑脚上燎泡的针就扎歪了,“嗷”地喊了一嗓子,他顾不上脚,对外面道,“快请进来!”
他脸上的黑眼圈遮都遮不住,京城里的那个油头粉面的纨绔早已在每日走在山涧之间、跑过各个寨子的时间里被磨成了一个糙汉。
益州郡不愧是当初他选择后被他爹揍了一个时辰的地方,山中隐户、瘴气毒虫疾病、常有的下山抢劫,加上山民和汉人的冲突,益州的矿藏和山中药材,都是这里的主要经济来源,除了银矿铁矿外,一些玉石矿被这里的地方士绅把守,个个都够让人头大的。
银矿铁矿在军队手里,为了维持军政两边发展,韩北甫跑伍家跑了许多次,半点没有旖旎心思。
西南山民的归顺并不是被军队打出来的,更像是借齐国政权压制士绅,因此,西南边防虽然名义上是防守东边的楚国,但未尝不是防范山民的意思。出了事还得靠军队平乱,他也不能从军队那里拿出来太多。富户们各有各的产业,但益州郡拿一笔微薄的粮税和矿产的费用后,其他的什么都拿不到。
更离谱的是,外面能卖到成百上千两的玉石宝石,在这里大概只需要零头就能从山民手中买到。
没有正规的商队,整座益州城都没什么商铺,商税收不上来,连骗带抢的山民交易年年出事,在山民们口中,他们都是“狡猾的中原人”。山民们和商队或是士绅的争端在小范围内甚至不会引来军队,闹到府衙也是各打五十大板。至于被掳走采矿的人,倒是时常能被军队从富户矿山找出来,军队和士绅的部曲之间关系也相当紧张。
刚到的时候韩北甫一心想做出成绩,后来想向三皇子求助有没有解决办法,又错过了通信时间,觉得羞耻。
畏难是普通人总会出现的情绪,他也想过一瞬间要不要回京去,但看着清颜阁迅速铺开的动作,有一群努力做事的少年人在身边,这个念头很快就烟消云散。要不是有清颜阁开放后一本正经交上来的商税,他连修一下官衙,整顿差役下去跑山路的钱都没有。
“是阿白回来了,这次进山怎么样?”韩北甫尽量不让自己显得太迫切,他有预感,京城来的信不会是废话,而是能帮他打破困局的利器。
毕竟之前,由清颜阁和商队领头,军队在背后背书,半死不活的地方内政做接应,以花朵种植来平稳西南的计划看似异想天开,但已经飞快与最先展开了买卖的两个寨子谈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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