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引得站在田垄上的几人回头,薛瑜一眼看见了江乐山和身边的雷小虎, 她走到近前翻身下马,又抱着薛玥下来, 和江乐山打了个招呼,“江县令到得好早。”
“拜见殿下。”以江乐山为首,旁边的人一溜都跪了下来,也不知是不是江乐山提前来嘱咐过身份专门安排的排场。
薛瑜连忙出声阻止,扶住也要跪下的江乐山, 让侍卫们去扶其他人,“不必拘礼。今次试犁, 还需各位帮忙。”
江乐山还穿着官服, 是不可能下地的, 自然得交给通晓农事的佃户们去做。旁边的四头牛悠闲地甩着尾巴,还放着一架直辕犁,与它们明显设计不同的曲辕犁放在旁边的板车上,等待被使用,江乐山显然准备得十分充足。
薛瑜过去察看了一下曲辕犁的实物, 摸了摸下方削尖了的木板做的犁铧, 成品与图纸相差不大,点了点头。
“殿下既到了,便开始吧。”江乐山让出一点田垄位置,让薛瑜上到最方便观看的角度。田地大部分看上去是已经翻过的, 只剩下几人站着的前面一片还没动过。江乐山解释道,“这两三亩地今年种的豆子,地结块发硬,所以是留到最后让牛休息一阵子才来翻的。”
下方跟着江乐山来的佃户们轰然应了一声,赶牛架犁,没一会两头牛中间架着木杆、拖着一架耕犁在边缘找好了位置,一人牵着牛,一人坐在木杆上,踩着犁下端,一人在最后面扶着犁的长把。
薛瑜只知曲辕犁省力,但完全没见过直辕犁如何下地,见他们动作,甚至有人依葫芦画瓢,准备也给曲辕犁安上木杆,再坐一个人上去,一时看愣了,“怎么要这么多人?”
雷小虎折腾半天没扶着人坐上曲辕犁,听薛瑜提问,比她还惊讶,“不是一直这么多人?贵人还见过旁的?”
薛瑜按了按额角,“新做的这个应该是不用的。你们下来,用一头牛套上犁,一个人扶住就够了。”
江乐山叫来试犁的都是农家好手,对耕种再熟悉不过,虽然也觉得一直用的直辕犁笨重,但根据过往经验,下意识反驳道,“那哪拉得动?”
有马蹄铁的事情在前,江乐山相信这位殿下不会无的放矢,出声道,“便一人一牛试试。”
佃户们听话换了方式,扶着犁的佃户心中忐忑,但曲辕犁个头小巧,他站在犁后也能挥鞭赶牛,倒也能一个人当两个人使。至于这新的耕犁能锄进地里,他是不大信的。毕竟,要两头牛拉的耕犁也时不时要在硬地和石头上吃苦头,这么小个犁,看着像孩子拿的似的,怕是一下就要停住了吧?
但念及江县令说的这是贵人要求做的,在背后发令开始后,他还是挥了一鞭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配合牛用力将犁往前推去。
“欸?!”
一用力,佃户就发觉了不对。怎么这新的犁,这般轻松就进了地里?他看看旁边两头牛拉着的犁,行进缓慢,和他印象中一样。难道,是他走错了地?再低头瞧瞧,走过的的确是先前结团在一处的田地,还有没扒拉干净的豆子掉在里面。
“嗳,傻愣着干啥,牛都跑了!”
佃户抬头一瞧,可不是吗,牛拖着新犁已经走出了几步远,比同时开始的另一边快出了半个身子。牛身后没人推着犁把,犁走得有些不稳当,但,这可是只有一头牛就能拉着走的犁啊!
“好东西,这真是好东西!”佃户心头火热,紧跑几步跟上耕牛,扶着犁在翻开的地里走过,几乎立刻意识到了新犁的好处。
往日种地翻地都得全家几口人一起来,有时候实在忙不过来,还得去旁边多叫几人帮忙,这才能紧赶慢赶做完农活。而要是家里没有牛,全都靠借旁人的牛的一家子,过得就更苦了些,别人从早干到太阳落山,他们为了及时还牛,说不得得熬几个大夜!就这还要被骂“不是你家的牛你们不心疼,死命地用呢!”
可要是都能用上新犁,那干起活不是轻轻松松?弄完地里的事,还能进山挖点野菜、打点荤腥回来加个餐。
用着曲辕犁的佃户在地中心潮澎湃,旁边架着直辕犁的佃户也看得眼热,原本江乐山估计着要用却没用上的两个佃户蹲在田垄旁,啧啧称奇,小声道,“你说说,这新的犁,咱们啥时候能用上?”
旁边的人泼他凉水,“入了秋就闲了,就剩这么两亩地翻完,你拿到手也没处使。”
那人嘿嘿直笑,“就算用不了,抱着看着也高兴啊!明年开春,这唰唰唰干完,美滴很!”
薛瑜见到曲辕犁的确管用,正琢磨着给皇帝的上书要怎么修改来强调成绩,将他们的话收入耳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对。
她对农业不太熟悉,仅有的了解也就是跟着导师去农家乐的时候看过几眼。当时农户地里种的是棉花,刚生出幼苗,她才想着去搜成熟的棉花照片,不然之前交给牛力和流珠去找的棉花图光靠历史书她可记不住。
当时农户说的什么来着?薛瑜努力回想,眉头紧锁,旁边江乐山见她这副表情,还以为她是对曲辕犁的表现不满意,想着再修改,连忙道,“这犁已经够好了,殿下……”
薛瑜竖手止住他的话音,她想起来了。
老农当初闲聊时说的是,“你们来的时候不够好,今年刚收的新麦还没磨出来,地里刚种下的棉花也没啥给你们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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