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层只有三间屋子,何家父子所在的厢房不远,薛瑜叩门听到里面同意,推门而入,“何公,何郎君,王某冒昧传信叨扰,不想竟惊动二位上门,心中有愧。这海棠香肥皂是何郎先前定下的,幸而一举成功,正好予二位查验,若有不合心意之处,还望不吝指出才是。”
“哪里话,三郎少年英才,清颜阁满誉京中,我何家不过山沟里出来,您肯指点一二,我们受用不尽。自然是我们前来拜访。”何家家主笑呵呵地接话,看着薛瑜放在几案上的肥皂盒,狠狠瞪了一眼儿子,“我老来得子,养得犬子娇惯不懂事了些,昨日打听才知道先前惹了三郎不快,特一同带来赔罪。孽障,还不跪下!”
何期看见那盒肥皂,口中发苦,遇上王三后简直是倒霉透顶!昨日父亲收到信件就一直忙忙碌碌,到早上莫名其妙抽了他一顿,非拉着要他一起来给这劳什子“三王”赔罪,本还心存侥幸赔罪后能给心上人送一盒肥皂,没想到王三这般没眼色,偏偏拿出来放在明面上了!他连钱从哪来的都没办法解释!
见他久久不跪,面上青红交加,显然还没明白过来对面是谁,何家家主又是头疼又是气恼,踹了他一脚,刚要怒斥,薛瑜淡笑上前拦住,“何公何必动怒?何郎率真,本是无心之失,我二人相遇即为有缘,哪至于这般计较?听闻府上种满海棠,想必何郎是拳拳为母之心,当奖才是。”
何期肯定不是为他娘买肥皂,但薛瑜也没打算让自己预订的合作伙伴继续由着儿子和方家扯上关系,说话点到为止,能在梁州争下一片家业的乡绅不会听不懂。
“还不向王郎道谢?”何家家主瞪了何期一眼。
有父亲镇着,何期半点傲慢不见,老老实实道谢,余光一直瞟着放在桌上的木盒,一揖后讨好道,“阿耶,您有事在这,我先肥皂带回去?”
何家家主掀了掀眼皮,“你去旁边待着。肥皂嘛……自然是我带给你娘亲。”
“哦。”何期像个霜打了似的茄子一样跟着阿白走了,何家家主起身正式行礼,“梁州何氏松岗,拜见三殿下。”
看破身份是迟早的事,薛瑜心里有数,扶起中年人,“不必多礼。机缘巧合听何期说你家卖的有茶叶,我刚好从古籍里看了些东齐制法,又有些新想法,只是不便前往梁州,想请何公试做一二。若茶叶可用,自清颜阁始可设茶室,两相便利。”
何松岗取出薛瑜写的那封信,“如今入秋,制茶为时已晚。茶味涩苦,以殿下信中所言清茶设茶室恐无人愿饮。”
不想知道制茶方法,只打听清茶,又明显觉得清茶不合适。这是要试探她的能力,还是根本不是为茶而来?
薛瑜笑笑,“今年新茶若有余量,何公可愿匀我一二?茶价付半,于清颜阁试饮,若有人问起,定言你家茶庄之名,如何?若无甚成效,一季后付讫茶钱。”
何松岗眼珠转了两圈,“殿下……”
薛瑜按住他,“何公,在商言商,莫要牵扯旁的。茶的生意之后会交给铺子做,我这个东家当不了多久。”清颜阁不少一味茶饮,何家茶也并不少一位买家,她只是想起茶的生意想拉人做起来从里面赚钱,但并不打算搞不正当交易,最好一开始就把何家家主的念头打消。她给出选择,要么相信她试试看,要么干脆放弃。
何松岗被薛瑜的直白惊了一瞬,想想却又很符合他祖辈流传下来的皇室性格形容,苦笑道,“容在下回去想想。”
“我送何公。”薛瑜起身送他出门,门口何期鬼头鬼脑地探着头,刚好撞上他阿耶心绪不平,被瞪了一眼,“看什么?留着等王郎请你住下不成?”
回去路上,何期没忍住问道,“阿耶,我们过来到底做什么的?”
何松岗气得只想拍他脑袋,“你不如先说说,你哪来的一百两银子,又是想送给哪位粉头相好?”
“她才不是粉头!”何期一诈就露馅,抗议完才反应过来,好在有几分急智,“不是,阿耶,你怎么能说娘是粉头呢!”
“滚!”何松岗把他推到一边,拿出那封信看了又看,长叹一声。他本想在三皇子面前讨个好,谁知却是想岔了。那这茶叶生意做还是不做,他还得再斟酌几天。
何期念着这些天都没见到心上人,好不容易买的礼物也泡了汤,被父亲嫌弃只能缩在角落,恹恹叹了口气。
何家马车里长吁短叹,薛瑜把茶的事情丢给对方决定,轻松下来,倚窗看着账册和记录,休息片刻。
抬眼时她忽地扫见清颜阁外一个举着招幌的道人,布招幌很大,几乎挡去了道人半身,他背着箱笼往前走,旁边一群少年刚好走过,人群挤在一处,借着遮掩有人伸手拽住道人箱笼底部,似要抢劫,薛瑜不禁一皱眉。
刚好手中有一个铜板,她手指用力,弹出铜板打中拽箱笼的手,一声闷哼,道人与少年们擦肩而过,少年们说说笑笑继续向前,只一人顿了顿,往旁边走去。
“就给一枚铜板,是不是小气了点?”阿莫在背巷入口停下,指尖夹着刚刚那枚铜板,手指有些发红,显然是刚刚被打中的那人。他仰头看着追来的薛瑜,毫无被抓包的尴尬。
“阿白说你不会偷东西。”薛瑜皱眉,“而且你上次给我的消息是错的。”
“难不成活该饿死?说得像那是好人似的,他背篓里装的东西,比你一整间铺子都贵呢。今天他不倒霉,明天倒霉的就是你,怎么样,是不是后悔拦我了?”阿莫混不吝地笑笑,没承认也没否认盗窃,“消息嘛,我可没说假话,你自己找不到,是你蠢。我不跟蠢人做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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