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琢磨着,身侧一阵微风拂过,何期以为有人过来,侧身刚要说话,就瞧见刚刚看到的“铜花”转了起来,风一阵接着一阵,送来淡淡香气。
这是什么?
他家在梁州是大户,京中时兴的吃喝玩乐他也一个不落,偏偏没见过这样会吹风的物事!
“喂,你们这花卖不卖?”何期扬着下巴,趾高气扬地问阿白。
阿白一心想留下第一位进门的客人,刚端来肥皂,就被问得一愣,“花……?”
他顺着何期的目光看过去,恍然大悟,“您说的是风扇啊?这是天工坊大匠送我们东家的,怕是不能卖,但大匠还在做新的,您之后可以去天工坊瞧瞧。”这是薛瑜闲聊时说起的,之后在作坊里还要备一个风扇,也是天工坊做的。
何期脸上有点挂不住,“不就是个吹风的,你当我不知道吗?”他别过眼,不去看小孩眼中的笑,心中懊恼。明明西市才是泥腿子们的地方,他却觉得自己这个住在东城的人才是井底之蛙,毫无见识。
阿白将托盘往何期面前送了送,“我们铺子的肥皂是医正验过的,无毒无害,还有桂花和龙脑两种香味,一点都不掉渣,洗过后比澡豆还要舒服呢。宫里和朝中许多人都在用,我家东家好不容易拿到的货,过了这几天就没有试用了,郎君用得和别人不一样,说起来多有面子,要不要试试看?”
托盘是普通的瓷盘,但上面的两块白色物事的确看起来和黑漆漆或褐色的澡豆不大一样,看着就干净。进门后闻到的香气更浓郁了些,何期压根没想用,并不在乎香味,也不在乎谁在用,但听到“和别人不一样”,忍不住一乐。
看小孩这么殷勤介绍,他无可无不可地勾起块状“肥皂”旁边的薄片瞧瞧,轻飘飘一块,薄如玉脂,看起来比那澡豆好看了不止一点。阿白见他不说话,又扬声道,“郎君是我们铺子第一位客人,若是不信,我自己垫着钱,可以请您先试用,满意了再付账。”
这是薛瑜刚刚教他的,阿白说着嗓子有些发紧,心里一点底也没有。毕竟,那可是一两银子!能白用,谁会乐意掏钱啊?
“除了我,别人都不行?”何期更高兴了,傲慢地点头,“那就试试。”给王三的铺子花钱他不愿意,但大不了就说不满意嘛,他还能挑不出这肥皂十几二十个毛病?到时候,看他们还好意思要钱?
过了午后,西市的生意有些淡了,一直准备看清颜阁笑话的各家掌柜听到白用,都竖起耳朵听这边的声响,心里像有只猫似的挠着,思维一瞬间和何期同步了:不要钱,试试比澡豆还好的东西,多划算啊,怎么就不是他们呢!
阿白去准备洗手的水和帕子,何期摆弄起肥皂旁的小盒。木盒精美又轻便,放在盒子里的肥皂取出来也很容易,他翻了个面,忽然在边角瞧见了“天工”的篆刻,立刻一惊。
这家铺子,竟有两种天工坊的东西?再想到遇到王三时的手稿事件,何期猛地回头看向木架,颜色几乎相同的木盒上珠翠光芒闪耀,晃得他心口砰砰直跳。
老天,这么多天工坊的手笔,拿出去一个都够得意一阵的了!他娘随阿耶入京时得了一个簪子,高兴了好些天!
何期想到一直态度不明的心上人,握紧了手中木盒:要是拿天工坊的盒子去见她,她一定能对他笑一笑的吧?想到就做,何期拿着盒子在身上比了比,感觉和小娘子们佩的香囊差不多大小,更是对这木盒势在必得,连带着看里面装的肥皂也愈发不顺眼了。
这样的好东西,怎么能装王三的破烂肥皂?
第20章 . 买椟还珠 与买珠还椟
铜盆水温微凉,素绸和细麻布的帕子叠放两侧,直到洗完手,何期都没能挑出肥皂的一个不是来。他活动一下手掌,淡淡的龙脑香飘散,倒压过了他身上的香囊味道。手掌上趁伙计去准备东西故意在柜下蹭到的一点灰尘连影子都没了,甚至没有澡豆留下的一点沙沙的油感,清爽润泽,恰到好处。
“郎君感觉如何?”阿白撤下水盆,问道,“香气、大小以及使用感,请问哪里觉得需要改进吗?郎君不如留下地址与姓名,如果建议被采用,我们铺子会送一份新的试用到府上请您查看。”这是薛瑜刚教给他的顾客体验回访,既然何期不怀好意进来,就得榨干做第一个展示顾客的价值。
“……没有。”何期上一次被这样仔细询问感觉如何,还是他娘找他试衣服的时候,生怕他觉得不舒服。他唯一能说的就是一两一次价格太贵,但他还是要脸的,拿不出钱岂不是笑话?他有些不自在,抢先道,“你们这盒子,卖不卖?”
阿白呼吸都急促了些,“一盒肥皂八十八两银,您要挑一个喜欢的盒子吗?”这是客气话,天工坊出手的盒子几乎一模一样。
“嗯。”何期背着手被阿白引着四处观看,瞧见觉得好的盒子就让他拿下来瞧瞧,在无数个差不多的盒子里,终于挑到一个特殊颜色的。玉色浅浅,衬着釉质和珠光都清浅素淡,配他恬淡文雅的心上人正合适。“就要这个。独一无二。”
薛瑜扫了一眼,没忍心告诉他那是唯一一个残次品,听伙计说是一个学徒赶工迷糊拿错了他色玉珠。不过价值都一样,顾客这样想也没差,他开心就好。
“好的,这就给您包起来。里面是龙脑香肥皂,您看要不要换成桂香的?”阿白十分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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