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臣简听蹙眉,虽说目前像只有这一个解决的办法,但这话从他嘴说出来,让感觉缺了一段真诚。
其实自己倒是更赞成就此退婚的,一个男的心既然给过另一个女,拿回来未必纯粹,但上京勋贵圈子中的姻亲就如结盟,无是定下还是取消,都不是那么简单。自己于耿家所能给的助益并不在意,也不愿意拿妹妹的终身去换取任何东西,反倒是耿家乘上东风未必愿意下船,所以这门婚退还是不退,终究需要惠存自己决定。
话说到这,就不必费口舌了,他站起身道:应当怎么料理,还请自行斟酌。说罢拱了拱手,告辞。
耿方直不敢怠慢,忙趋身送出去,待将送上车辇仍是三赔罪,请府上太夫和王妃息怒,我必定将此事处置,去府上负荆请罪。
李臣简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只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是聪明,不需我言。语毕放下了垂帘,吩咐辟邪,去陈国公府。
龙虎舆跑动起来,赶往陈国公官邸,因是孩子的丧事,并不像大一样隆重,当天在祖父墓旁点了吉『穴』,趁着未入夜便发送了。
一切都是下『操』办,也没有父母长辈到场观礼,仿佛一死,就和这个家无任何瓜葛了。留在府不能相送的敬夫已经哭不出泪来,只是喃喃丈夫:为什么啊,为什么是我的玄都呀他那么小,什么都不懂。
陈国公只能紧紧抱住她,哀戚地说:你别这样,是咱们没福气,留不住他。日咱们还可以生,生一个,譬如他回来了
似乎除了这样的安慰,也找不到别的说辞了。
大家看得都揪心,也无能为力,留得略晚,待一切琐事都置办完成,方从陈国公府辞出来。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云畔和惠存同乘,因先前李臣简已经同她说过见了耿方直的形,云畔便一五一十转告了惠存,最道:耿郎子明日要来府向你告罪。
惠存皱了皱眉,我不太想见他,他要是有心,本该在定亲前就安排那个通房的,而不是到婚事临近了,外面起了谣言,才匆匆忙忙料理这件事。
若是将心比心,云畔赞同她的说法,感这种事最难处置,要么不沾染,要沾染就该身心如一。
她仍旧是那句话:这件事要你自己拿主意,若是下定了决心,就一以贯之,不要动摇。咱们做女孩儿的,不求郎子品貌出众,只要一心待自己,就够了。
惠存听得欢喜,娇憨地偏过身去抱住她,谢阿嫂,亲姐姐般护着我。
云畔抚了抚她的胳膊,知道她是什么想头。嫂子也分几种,倘或遇见忠武将军夫那样的,饶是金胜玉般的物,也缺了娘家赋予的底气。
反正明日事,明日解决吧,惠存松泛下来,也有了闲瞧瞧外面的景象。时候已经不早了,走到这将近黄昏,途径瓦市,日影西斜,因有五六层的高楼阻挡日光,那繁华去处便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各家经营夜市的,开始预备晚间迎客,长串的灯笼要一盏盏点亮,颇废手脚。那么高的梯子扛过来,登上去,酒博士一脚踩空,换来惠存哟地一声惊叹。
云畔随她的视线望过去,也巧,正看见了何啸。
真是经不得一点毁损,如今那个意气风发的何三郎是不见了,大约正预备离开上京,随行的东西装了一车,另一辆马车用来载,他从门上出来,不敢停留,一瞬便钻进了车辇。
从天上落进地狱的滋味不受,何啸坐在舆内,脑子空空无所依傍。
这两日仔细思量了整件事的起因和经过,一忽儿沉重异常,一忽儿觉得轻如鸿『毛』,一切不就是从他招惹梅芬而起吗。自己确实是有喜欢她的,当初她跟着舅舅来洛阳,整个宅子都充斥着她的欢声笑语,那时候的梅芬自由自在,其实他除了觉得有吵,倒也并不十分厌恶她。来听了阿娘和爹爹的交谈,发现他们原来并不喜欢她,自己便也逐渐转变了她的看法,也许有因爱生恨,就决心改造她。
既然已经有过生死大事在前,不过吃了两口拌上阳起石1水的点心,值得她受那么大的刺激吗?没想到她居然因此忽然振作起来杀了个回马枪,实在令他始料未及。
说最毒『妇』心,他如今算是领教了,真蛇蝎一样狠准,弄得他在上京待不下去,回到洛阳也只是暂时的,将来恐怕还得隐姓埋名去别处,毕竟事不出门,坏事传千,只要洛阳有一个从上京回来的,消息立刻便会传遍大街小巷他已经也不想听那闲言碎语了。
马车出城,上京和洛阳之间有官道,如今连官道都不敢走,怕遇熟,只能钻小径。
赶车的小厮还在:公子,咱们今夜怎么办?就在荒郊野外过夜么?
他神思昏昏,勉强张了张嘴,前面十有个茶寮,可以到那暂歇。
今晚月『色』皎皎,照得山林一片澄澈,那明月悬浮在黑『色』的松影上,尖塔般的树梢像一支支利箭朝向天幕拉了满弓,随时准备开战一般。
平常自己过于浮躁,从未仔细欣赏过这种景致,如今能静下心来了,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忽然,身的小径上传来奔腾的马蹄声,小厮有点慌,勒住马缰惶惶叫了声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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