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瞥了那车一眼,有了年头了,平时不养护,看上去透出一股寒酸劲。她勉强笑了笑,绕开了话题说:二妹妹一路辛苦, 别在日头底下站着了,快进去歇歇脚吧。然后亲热上前挽了胳膊, 把人搀进了门内。
了前头厅房里, 叫人预备甘豆汤来,两个人坐在月洞窗前对饮,柳氏边喝边瞧彭夫人脸『色』, 见她进门没有半个包袱,心里已经有了预感,想来那件事是没成。
彭夫人呢,原本已经不打算走这一遭了,大热的,没银子钱送来,前上魏国公府讨了个没趣,气在都不顺。不过后来竟得了个了不得的消息,这下子让她浑身振奋起来,心想着凭借这个,也能在柳氏那里讨着些好处。
柳氏那双长而媚的眼睛瞟过来,见她不开口,自己忍不住要问一问:二妹妹上魏国公府去过了?
彭夫人放下了盖碗,磕托一声响。
碰了一鼻子灰,叫人数落得头都抬不起来,多谢小嫂心疼我了。她扁着嘴,阴阳怪气说,我在家好好的,听了你的上人家跟前找没脸,真是我活该啊!不过话说回来,小嫂是存着心的坑我呢吧,明知人家是王公,撺掇我登门借钱,竟是半点没顾念我家郎主的仕途,也没把我那几个孩子的前程放在眼里。
柳氏因她没把事办下来,实已经不耐烦应付她了,心没的东西,除了打秋风,一点子力也使不上。如今被人撅回了姥姥家,哪来的脸面赶幽州来,莫不是还不死心,想要些辛苦钱吧!
果不然,不应她的话头,她索『性』自己提了出来,要是这事被哥哥知,不知会怎么恨我呢,小嫂知我的难处,好歹别让我白跑了这一回。
柳氏心下冷笑,不好得罪她,哦了声:你的辛苦我自然看见了,事虽没办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这么热的,难为你赶幽州来可巧我那里得了两瓶香发木樨油,回头你拿去使吧。
彭夫人心香发木樨油?拿人当花子打发呢!因笑:那就不必了,家里度上不短这两瓶香油,我今日来,是因两个哥要上府学,手头上不宽裕,想找小嫂周济周济。
柳氏差点没笑出来,这江奉玉平时看着憨蠢,没想这上头倒学得挺快,云畔那里马失前蹄,照原样杀个回马枪,竟她身上来了。
你那两个哥,童试都没过,上什么府学!柳氏笑着说,就是要给孩子绸缪,这会也早了些秋还没呢。
彭夫人听她话里有话,气得够呛,哼笑了一声:小嫂哎呀,我今日叫你小嫂,过阵子恐怕就不能够了,底名不言不顺,你终究是我哥哥的妾。等将来经嫂子过了门,叫人听见我这么称呼你,那可是坏了规矩的。
柳氏先前还老神在在,忽然听她这么说,简直犹如晴霹雳,霍直起了软榻的腰身,你说什么?
彭夫人做出惊讶的表情来,怎么?你还不知么?
柳氏耳朵里嗡嗡作响,手脚几乎都使不上力气了,连团扇也摇不动,只管挣着脖子问:究竟怎么回事?你在上京听见了什么消息,别打哑谜了,倒是快说呀。
可彭夫人吊起了她的胃口,反而闭上了嘴,抻了抻衣角:小嫂这么个能耐人,还得着我来报信?算了,我平白奔波上百里,是我闲着没事串门子呢,也别叫人说我是个爱打秋风的,秋还没,拼着命的要挣这份口粮。
柳氏这会后悔起了刚的不留情面,原来她还留着一手,如今要撬开她的嘴不容易,只有破费一回了,便转头叫了孔嬷嬷,把我屋里那三两银子取来。转头冲她笑,妹妹不是说车拔了缝么,走在半路上要是坏了,这么热的多为难啊,还是修一修的好。至于两个哥上学的钱,回头搬上京之后常来常往,你什么时候要了,只管来取。孩子读书是大事,宁肯大人节俭些,也不能让孩子受了委屈。
彭夫人见她赔了笑脸,便也不计较了,横竖往后她服软的时候多了,将来只怕上赶着要塞她银子呢。
唉她长叹了一口气,我也是听说的消息,说是宰相夫人保的大媒,为哥哥说合头夫人。原就是的,哥哥毕竟当年,少说还有二年的官要做,且是堂堂的侯爵,怎么能不续弦呢。只是我也替小嫂叫屈,底跟了哥哥这么多年,连着生了三个哥姐,白黑夜辛苦掌家,最后竟便宜了后来人,实在不值。
她是不见兔子不撒鹰,要紧的话一句没说,叫柳氏暗咒了千百遍。
好不容易等孔嬷嬷把银子取来,交了她手里,柳氏急:你同我细说说,究竟是哪家的娘子,要来填这个缺?
彭夫人接过钱袋子,随手交给了随侍的仆『妇』,这慢吞吞:听说是忠武将军的妹子,头两年和男人和离了,如今在将军府上住着。
柳氏啊了声,竟是个武将家出身
怎么?你怕了?祖辈是武将,她不是武将,难还能和你打擂台不成!彭夫人嗤笑一声,大家子出来的,个个自矜身份着呢,你人机灵,有三个孩子撑腰,她孤身一人在这门子里,你还怕拿捏不住她?
柳氏心里满不是滋味,人家终归是头夫人,就算是个续弦,将来也能进宗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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