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嬷嬷皮笑肉不笑道:合使夫人费心了,奴婢是大长公主府上老人儿,舒国公夫人专点了奴婢来给们夫人陪房,就是为了替们夫人挡煞的。奴婢在两府伺候了四十年,老辈儿辈儿的事一应都清楚,合使夫人不必和奴婢详谈侯府故事,奴婢肚子里自有一本帐呢。
彭夫人原想摆一摆长辈的款儿,云畔若是不遵,还可以出言教训上两句,没想到杀出了这么个老资历的程咬金,顿时让她觉棘手起来。
可她还是不服很,古来女儿贴补娘家都是老例,怎么别人家成,偏到了娘子这里就不成了?
姚嬷嬷将手抄在衣襟下,一副要和她长计议的样子,歪着头问她:既是老例,那么恕奴婢斗胆一问,不知合使夫人贴补了娘家多少?
这就尴尬了,彭夫人自嫁给彭盛之,手里总是不宽裕,靠着祖上两亩薄田和彭盛的一点儿俸禄,勉强维持着一大家子的生计。
不她也有话可说,家下父亲母亲都在沧州依靠长兄,们姊妹嫁远,就是有心,也鞭长莫及。
那就是说,合使夫人自己就没遵老例,要不休说是沧州,就是在天边,每年往娘家运送些米面油炭什么的,也不是难事。姚嬷嬷说着,复又一笑,奴婢听闻,合使夫人和侯府柳姨娘来往颇多,想必柳姨娘是个巴结头儿,硬巴着夫人不放吧?夫人这回大约也是受了她所托,背着侯爷找们夫人周济,这么着可不是什么好事,们夫人早前叫她柳氏弄有家不能回,难道合使夫人不知道?
彭夫人忽觉今日是来错了,本以为云畔年轻女孩儿,总比县主好说话,结果身边的仆『妇』能数落出这么一大套来,可见她对这娘家、对柳氏,怨大了去了。自己财『迷』心窍,竟来捅了这个灰窝子,这儿蓬了一脸,倒不好。
她答不上来,姚嬷嬷话锋又一转,叹道:这娘儿可见坏很,撺掇着合使夫人来说情,自己缩在王八壳里不『露』头,难不成是见不合使夫人好,有意挑拨合使夫人与咱们夫人的姑侄之情?
彭夫人脸上青一阵一阵,来讨钱无望,但掉在泥里的面子还拾起来,便敷衍道:和柳氏并没有什么交情,她原只是你爹爹的妾室,好好的人,倒去和她粘缠?只是见不你爹爹愁闷,多一回嘴罢了,既你不愿意接济,也不好拿刀架在你脖子上。
云畔听她大有倒打一耙的意思,忍不住接了话头,凉着脸道:爹爹这人是知道的,他宁愿卖铺子卖庄子,都不来开这个口,姑母这回,确是多了嘴。的想法和姚嬷嬷一样,料准了是柳氏在你跟前进了言,姑母这才忙不迭地跑到这里来说客。其姑母不知道,柳氏这是在给你下套,暗害你呢。
彭夫人有些懵,她这人脑子简单很,只要多转两个弯,她就闹不清方向了,便怔忡地望着云畔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畔调开了视线,望向外头日光大盛的庭院,风吹竹叶潇潇,竹下光影也随之斑驳。她盯着那些摇曳的光点,蹙眉道:嫁的是什么门户,姑母应知道。郎子是一品的公爵,敢问姑母,姑丈是几品官员?料柳氏必定许了姑母一些好处,姑母也别忙反驳,到底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也没什么奇怪。只是姑母若是为了这点子钱就罪了公爵府,在是大大地不上算,姑母难道不顾姑丈往的仕途吗?还有维丰、维瀚的前程,玉叶金波姐儿俩的婚姻大事,都抵不这一时手头的宽裕?原是辈,在长辈跟前不该出言不逊,可瞧着姑母,眼皮子也太浅了,那柳氏是个什么人,值姑母拿正眼瞧她?再者还有一句话,女人的体面是靠自己挣的,不是靠娘家,侯府今弄这样,若是凭着娘家的体面,也嫁不进公爵府来。
她冷眉冷眼,和先前的态度大不一样,不知为什么,彭夫人竟生出了些畏惧。
说起眼皮子浅,愈发让她羞惭了,自己确为了钱,什么事都干出来,可那不也是为生活所迫吗,要是自己也她们一样,上个侯爵夫人公爵夫人,鬼才愿意到处打秋风呢!
至于彭盛的仕途,还有那几个孩子的前程,这两点倒确让她惶恐了,自己只顾着钱,竟是没有思虑那么周全。
上首的云畔复又笑了笑,拿出温和的语来诱哄她:姑母,柳氏必定也有讨钱不成的对策吧?她是怎么嘱咐姑母的,咱们是至亲无尽的骨肉,姑母可别瞒。
彭夫人这儿经没了主张,嗫嚅了半晌,终于弄清了孰轻孰。眼下柳氏是保不住了,倒不把脏水全泼到她身上去,横竖她在云畔跟前经臭了,不差再臭上三分。
于是她讪讪道:你也别怨姑母来传这些话,确是心疼你爹爹。想着柳氏蹦再厉害,也是为了江家,因此就听了她的调唆,可若说她许钱财,那是决计没有的,要是贪图自己侄女的体己,那成了什么人了!说罢难堪地笑了笑,她那日来找,确说了些糊涂话,说娘子若是不答应,就找魏公爷去
这回不单是云畔,连边上几个侍立的女使都吃了一惊,心道这柳氏果真是坏到骨头缝儿里去了。
她这是想让在夫家呆不下去呢,难为她这么处心积虑。云畔哂道,也不妨告诉姑母,四千两坏不了们夫妻的情分,只令爹爹这辈子在女婿面前抬不起头来。原以为柳氏一心只想算计,没曾想她连爹爹也坑,这种东西,要是还留着掌江家的舵,那爹爹往在上京,怕是要彻底没脸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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