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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开国侯府的千金?车内的人问,但不知什么缘故,声气听着有些弱,显出一种温和的况味来。
    云畔说是,福了福道:我先前已经向都头陈过情了,因家里起了变故,想往上京去。可我带着一个女使,自己走不得那么远的路,若是能得贵人相助,日后一定报答恩情。
    车里的人沉默下来,半晌传出低低的两声咳嗽,似乎是身上染恙了。
    云畔本以为高官必定不好应付,谁知并不像她设想的那样。
    车里人甚至没有追问内情,只是哦了声道:小娘子去上京,是投奔令尊,还是投靠亲友?
    他有一道好听的声线,清贵儒雅,像泉水落进碧潭里,自有一股不落庸常的气度。云畔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虽看不见脸,脑子里却依稀勾勒出他的面容,大概是个谦谦君子模样,像放榜之日,中了头甲的青年才俊。
    没有执意送她回家,可见对开国侯府的现状有些了解。云畔又觉得无奈,果然家丑外扬,幽州城里人尽皆知,开国侯府不成规矩,纵容妾室当家做主。
    既然如此,就没有必要遮掩了,云畔道:我去上京投亲。
    这个回答人家应该料到了,因此言语间没有任何意外,只问投的什么亲,顿了顿又道:问明了,好差人相送。
    檎丹闻言高兴起来,悄悄拽了拽云畔的衣袖。
    云畔也松了口气,掖着两手回话,投奔家下姨母,舒国公夫人。
    车里的人便没有再问其他了,唤了声赵押队,军中能不能抽调出人手来,护送她们入上京?
    上宪发话,就是忙成钱串子,也得腾出空来承办。赵押队一挺胸,声如洪钟地应道:回使君,卑职可抽调手下两名效用2,连夜护送小娘子入上京。
    云畔听了赵押队对他的称呼,才知道他是刺史一级的人物。如今的官制,刺史不必亲往任职,一般是皇亲国戚遥领。想必这次的地动惊动了朝廷,才会派遣他来幽州处置灾情吧。
    车里人覆在膝头的手指微微紧了紧,复抬起来,掩口轻咳了两声道:挑两个靠得住的,必要稳妥把人送到舒国公夫人手上。
    赵押队道是,转身恭敬地比手,小娘子请吧。
    这下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了,云畔再三道谢,说:使君的恩情,我一定谨记在心。
    车里人寥寥抬了下手道:小娘子不必客气,我与令尊同朝为官,不过略尽绵力,谈不上恩情。幽州距上京上百里,今夜小娘子恐怕要在车上过夜了,我命人预备些干粮,天『色』不早了,即刻启程吧。
    云畔心下感激,领着檎丹又向他纳了一福。
    应付了半天,他似乎已经倦了,伸手来放垂帘。因为人向前倾,幔子后『露』出下半张脸来,略有些苍白的面『色』,唇形与下颌精致。
    恍如惊鸿一现,很快又隐没于勾缠的蒲桃锦帘幔之后。
    第7章 第7章上京。
    因是刺史下令,赵押队不敢怠慢,亲自给她们预备了马车,点了两名效用,把人送上马车时千叮咛万嘱咐:这是开国侯府贵眷,路上半点马虎不得。一定要安全送到舒国公府上,亲眼看着夫人把她们接进去,你们才可回来复命。
    那两名效用被他弄得如临大敌,神情肃穆地一挺胸,是,小的定不辱使命。
    赵押队说去吧去吧,路上好生看顾,出了岔子,你们就提脑袋回来相见吧。
    提着脑袋还怎么回来相见,赳赳武夫表述的方式不一样,也只有同僚能听得懂。
    那两名效用洪声道是,一左一右坐上车辇预备启程,车厢内的云畔打帘向赵押队道了谢,又问:先前没能打探明白使君来历,请都头告知我,将来我要报答,也免于找错了人。
    赵押队抹了一把脸上雨水,仰着大脑袋说:那位是魏国公,遥领幽州刺史。这次幽州大灾,他是领命赈灾的抚谕使。
    云畔这才明白过来,难怪看他冠服俨然,不像寻常的官员,原来身上确实带着爵位。这样也就说得通为什么不需要她多费口舌,就爽快答应送她去上京了,开国侯也好,舒国公也好,都是相熟的人,人家不好不卖这个面子。总是今天运气好,碰上了一位公爷,要只是个办差的小吏,或者不由分说,强行就送她回开国侯府了。
    路上檎丹也在感叹,到底是国公爷,一点不粘缠。不过既然是幽州刺史,怎么从来没见过?
    云畔笑道:人家是遥领,平时没什么要紧事,上幽州来做什么!况且咱们是深宅里的人,上哪里结识那些官员去。朝中公侯伯子那么多,除了家里有来往的,其余说给咱们听,听过也就忘了。
    取了存下的身家,又有惊无险地得到官府相助,目前为止一切都算顺遂。但云畔也不能十分安心,不知道见了姨母是怎样光景,各家有各家的难处,万一不便收留她们,自己还得另想办法安顿。
    心里终归惶惶地,马车在雨夜里奔走,四周围一团漆黑,唯见车棚上吊着的风灯,照亮短短的一片前路。
    一百里,对于闺阁中的女孩子来说,实在是生平走过最远的路了。云畔和檎丹依偎着打了会儿盹,过一阵子便睁开眼朝外探看,黑夜总是走不到尽头。不过离幽州越远雨越小,再往前一些,天顶上『露』出星月来,这场地动似乎没有殃及上京,偶尔路过道旁的宅舍,也不见有任何受损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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