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了低头,想帮他将锦被向上扯扯,却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他的声音:“芸儿……”
左手的碗差点没有拿稳,我惊慌失措地抬头看他。
严栩双眼紧闭,不像醒来的样子。
所以方才那句,应是梦话了吧?
只是他刚才唤的,是芸儿?还是……凌儿?
他好像从未唤过我芸儿,在宫中时,他一向是叫我雅芸的。
我苦笑,笑自己怎么如今了还会听错,他肯定是梦到赵凌了吧?
我深知人在病中,感情最容易脆弱,也最容易去依赖最亲近的人,我小时生病,梦里就总爱哭着喊母妃。
我静静地放下碗,轻轻走出门。
打开门,夜晚的凉风袭来,冻得我打了个寒战。
至正站在不远处,看到我,赶忙过来,我道:“二殿下睡着了,你进去照顾他吧。”
至正道:“如今天色已晚,卑职方才已遣人收拾了间厢房……”
我抬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宛如那年除夕一般,星星月亮,什么都看不到。
明明方才在房中,还隐约看到窗外有月光。
我摇摇头:“我今日还得回去,帮我安排马车吧。”
至正愣了愣,但还是去叫了辆马车,另安排了几人,护送我回了张府。
第二日,我想起严栩昨日的话,便唤了灵犀来,让她看能不能暗地里查下原州各大家的关系。
这种事情,其实也可以去问庞诣或进鹏,但我总觉得,严栩口中的不简单,怕不是什么明面上可见之事。
之前以为此生怕是不会和严栩再有瓜葛,对这些不相干之事更是不甚在意,这段时日过得也算是轻松自在。
可如今看来,严栩在原州这段时间,我怕是想走也走不了。
现下我人既在原州,不管将来如何行事,知己知彼,总是更稳妥些。
灵犀沉吟道:“主子和世子原本的意思,是等这边天暖后,属下便护送公主到桂县龙其山庄,到了那边,不论如何,北梁都再也伤不到公主。可如今二殿下已在此识得公主,确实也不大好行事……”
我道:“五哥和表哥将我带出梁宫已是不易,此时二人皆有要事在身,我实在不应再烦扰他们。”
我和严栩的事,就让我自己解决吧。
想到此,我和灵犀道:“大齐宫中四哥那边,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灵犀摇摇头:“齐国那边的消息,之前皆是主子传过来的,自打我们到了原州,便没收到新的消息了,属下倒是可以传消息过去,就是怕此时传消息也不甚安全……”
我摇摇头:“不必冒险了,原州也不比上京,你行事也要小心些。”
灵犀道:“公主放心,属下明白。”
过了三日,便是二月二十三,庞家老太爷的生辰。
庞家作为原州首富,老太爷大寿自然是要大宴宾客的。
上至原州太守和几个家族之长,下至年轻小辈如蕙芯和李思枫,皆收到了请帖。
而我,也收到了庞诣递来的请帖。
想了想,便也应了。
老爷子生辰这日,庞诣自然忙得抽不开身,而张家长辈因着要晚些去,李思枫便来张府接上我和蕙芯,三人先一道乘马车前去庞府。
庞府不愧是原州首富,光府院便足足占了两条街之多。
庞家如今人口众多,庞诣是这辈中的嫡长子,如今也算是庞家的当家人。
进了庞府,看着院中的亭台楼阁和熙熙攘攘的道贺之人,我倒是格外佩服庞诣,可以在掌家和游玩取乐中游刃有余,也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庞老爷子虽是商人,却一生好武,今日也是特意安排了场比剑。
赢的人,能得到一枚稀奇的冰凌石。
说是冰凌石,其实也不过是一块有冰凌花纹路的玉石。
只是原州人视冰凌花为吉兆,所以此奖一出,不少年轻小辈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我和蕙芯随着人群,给庞老爷子贺过寿,正要一道去女眷那边待着,却听到下人急匆匆地来报:“老爷,二皇子殿下来了!”
人群中讶异的有,惊喜的有,主位的庞老爷子更是一脸惊讶,赶忙道:“还不快请进来。”
皇子屈尊来给平民贺寿,着实少见。
我提裙向女眷席那边走去,只是还未走到,便听一阵喧哗和行礼之声。
抬眼一看,严栩今日着了身月白长袍,上面隐约绣着紫貂,头上的白玉发簪更是衬得整个人都在发光,颇有清风霁月之感。
与几日前病着的样子相比,也是精神了不少。
女眷这边,有些之前没见过严栩的,偷偷抬眼看后,皆是发出一声赞叹。
人群中有人忍不住轻声道:“二皇子看着好生温柔啊……”
我突然忆起,在梁宫时,他好像也是一贯如此的。
人人都道,二殿下温润如玉。
庞老爷子邀严栩一道看小辈比剑,严栩也欣然应了,便被请上了尊位而坐。
我对观剑的兴趣其实不是很大,不过是因着庞诣也要上场,便想着在他上台时多看一眼罢了。
谁知庞诣平日看着一副懒散悠闲模样,剑法倒也不差,虽几次险些落败,竟也生生挺入了最后一局。
不过这些上场之人,也大多是些商贾之家的公子,练剑本就是个消遣。别说遇上至正这样的,即便是灵犀这样的女子上场,这些人也是打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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