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心皱着,嗓子微呛,声音哑哑的:“你说。我听着。”
林霜捏着手里的烟停了很久,最后弹弹烟灰,猛吸了一口:“我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情改变自己。”
“谁要求你改变了?”他音调硬邦邦的,“有人要求你改变了吗?”
林霜眼睛盯着面前,默默的,没有回应他的话。
他再吸了一口,微微咳了声,垂头:“我的家让你难受了?”
她点点头。
“哪里难受?你不能接受这种贫穷?还是不喜欢我的家庭关系?”
她淡声道:“是个人差异........你需要一个家庭,而我,我不需要家庭.......”
他听了她的话,眉头生硬,语气微冷,又奇异的带着一丝嘲讽:“我都没想,你已经想过家庭这个词了吗?我什么时候问你要过家庭?”
林霜静静看了他一眼,掐灭了手中的烟头。
“而且,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的家庭是什么样的。”他声音沉闷,“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要求。”
“可是我们都在往那个方向走。”她把头发拨到耳后,垂着头,“总是躲不开的。”
他问她:“你想做什么决定?”
林霜低眉顺眼,不说话。
她说不出口。
他抽了最后一口,把烟掐灭,眉眼凛冽,淡声道:“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别在今天,也别在这个时候。”
“好。”
两人回了房间。
周正去浴室放热水,找了条毛巾给她:“今晚凑合一下吧。”
她没洗头发,很快就出来,套了一件周正的旧T恤,屋子里开了空调,周正开着电脑干活,林霜窝在床里玩游戏。
乡村的夜晚特别安静,不知道为什么,她在这里的环境里很容易犯困,趴在床上不知道何时睡着的,其间模模糊糊听见一点动静,脚步声,关门声,身边人的呼吸声。
醒过来的时候,她盖在被子里,眼前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林霜摸不着自己的手机,但知道自己身边躺着人,被窝里的热度很暖,周正和自己隔着一点距离,她能模模糊糊看见他的轮廓。
她睁着眼,打量着漆黑的屋子。
眼前突然有一点微绿微黄的亮光,她盯了很久,那亮光在飞动,亮度从一点变成了一行。
“周正,有光。”她喊他。
周正没睡着,听见她的声音睁开眼。
“天花板上,右边的角落里。”她声音静悄悄的,眼睛跟着光源移动,“它在动。”
“是萤火虫。”他看了会,“萤火虫飞进来了。”
它找不到出去的路,一直在窗帘旁打转。
“冬天也有萤火虫吗?”她很少见萤火虫,觉得很新奇。
“有,不过很少很少,可能屋子比较暖和,它飞进来取暖了。”
两个人一起盯着那只小小的发光的虫子。
“萤火虫也怕冷吧,让它在屋里睡好吗?”她扭头问他。
“它不会留在屋子里,会一直找出去的路,到最后会累死的。”
周正起身,哗的一声拉开了窗帘。
月亮升到了天空正中间,淡淡的月色照进来,屋子里一切东西都亮了,现出了具体的形状。
外面也是亮的,星空深蓝色,微小又拥挤的星星挂在天幕,田垄和树林看得清清凌凌。
周正打开了窗户,静静的站着等着萤火虫飞出去。
她也掀开被子起身,抱着自己的胳膊走到窗前,望着外面的景色,感慨:“夜色好漂亮。”
一轮弯月,几片云翳,漫天星海,微冷的呼吸和广袤沉默的大地。
比城市更本真。
“当心感冒。”他取过搭在床尾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肩膀,
“几点了?”
“快十二点吧。”
往常这时候,她在家还没睡着,这会也是睡意全无,倚在窗边看寂静乡村风景。
没有一丁点声音,甚至连虫鸣和鸟叫都没有。
他站在一边,看她眼睛一眨不眨,神情认真望着窗外,是纯真又寂寞的美。
周正从身后搂住了她,手臂绕过腰肢,把她整个人裹起来,脸颊埋进了她肩窝。
她反手摸了摸他毛绒绒的脑袋。
两人静静的站了很久。
这一刻他们呼吸相连,脉搏的跳动同步,甚至连灵魂都是相通的。
“周正.......”她凝望着楼下的田地,声音软软的、轻轻的,“我不想改变自己,我不想生孩子。”
“没人让你改变,没人让你生孩子。”他搂紧她,“至少我没有这样要求你.......霜霜,你是和我生活在一起,你就随心所欲的活着就好,其他的都交给我,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
“那‘家庭’怎么办?”她黯然。
“比起家庭,我更喜欢快乐啊。”他捏住她的手,“我的父母去世很多年了,我的奶奶还有一个儿子,我身上的束缚很少,过去得到的也很少,我想有人带给我快乐,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
“跟我在一起会快乐吗?”她扭头,认真问他,“我每天压榨你,欺负你,你不觉得累吗?我发脾气的时候,你不烦吗?”
“你多喜欢我一点,多爱我一点。”他蛊惑她,“你对我笑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觉得累过,你躺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从来没有烦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