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内心很痛苦,他内心在闹地震,他从来都是靠脸面靠荣誉活着,如今没有了脸面,所谓的荣,也不过是表面一层,脏的臭的都在下面。他其实只是个别人不要的废物,是个多余的人,他在贺文舟面前高傲,在所有人面前高傲,绷着这脸面,现在脸没有了,尊严没有了,他怎么活下去。
他简直是没法活了。
贺文舟又这样欺负他,所有人都要逼死他了。
一口气憋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脸色苍白如纸,瘦得不行。忙的时候他尚且能够控制,现在安静下来,坐在这沙发上,那心中的痛苦就源源不断地泛上来了。
贺文舟陪他坐在沙发上,就看到宋靖发着呆,发着发着,一颗眼泪就砸了下来。
宋靖仓惶地感觉到了,伸手一抹,然后他自己都被惊讶到一样,又一颗眼泪滚落下来。
他一面滚,一面擦,着急忙慌,羞愤交加的,可惜那眼泪不听指挥,滔滔地往外流,他擦之不尽,止之不竭,丢脸到底了,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沉默地哭了起来。
他在那一哭,贺文舟的心都被揪住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别哭。”
他伸手接他的眼泪,又吓得匆忙去拿纸巾。
宋靖只是哭,哭得没完没了,逼死他了,所有人都逼死他了。
他埋住脸,不让贺文舟看。
贺文舟心痛得手足无措,一个劲道歉:“宝宝,我错了,我浑蛋!你打我吧!”
他竟然把宋靖欺负哭了。
他拿着他的手,在自己脸上狠扇了两个耳光。
宋靖哭了个意犹未尽,肩膀隐隐颤抖着,身子一抽一抽,潮湿又滚热。
贺文舟半跪到地上:“你罚我吧!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打我,只要你能出气。”
贺文舟用手擦着他的眼泪,那眼泪是滚烫的,滔滔地就流在他的手指上。
他忽然想成为一个大人。
他原先总是把自己当作小男孩,拼命掠夺着身边的爱。现在,为了宋靖,他想要变成一个男人。保护他,爱他、疼他。
贺文舟跪在地上和宋靖差不多高。他啪地一声把所有的灯都关了,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
他试探地将宋靖拥在怀里,捏着他的嘴唇喊“放松”,他怕他哭得憋死过去,让他慢慢靠在自己怀里,而自己又看不到他。
“别怕,这里没有人,我也看不见。”
世界都安静了,变黑了,所有事物都淹没在了黑暗里。
宋靖可以尽情地哭,可以不必遮着挡着、别扭着,咬的嘴唇都发白了。
连哭都不许自己哭,那是何等悲哀。
贺文舟和他一起窝在沙发上,四面不透风地抱着他,沙发变成一艘孤舟,他们相互依偎在黑暗里。
宋靖哭了一会,浑身的那股憋屈劲渐渐发作出来,心里终于舒服多了。
他埋在男孩怀里,首先觉得自己像一只小兔子,知道了耻,知道了羞。
但他是一只崭新的小兔子。
贺文舟觉出自己怀里的动静,将他稍稍掰离一点身子,在黑暗中,他吻上兔子的额头,轻轻舔去了他的残泪,吻他潮湿的睫毛和发肿的眼睛。他心里疼他疼得要死,温柔地吻着他:“别哭了,你一哭,我的心都碎了。”
宋靖脸上一红,哭得打了一个嗝,思维都钝化了,呆愣地只是看着他。
“宝宝,其实那天我们分手,你很难过是不是?”
贺文舟在黑暗中抱着他,让他躺在自己怀里。
宋靖呆呆地点头。
“你是口不择言,说不要我是不是?”
宋靖又点了点头。
贺文舟搂着他,又用毯子将两人一裹,让他避在自己这温柔的港湾。
“我想也是,你总是爱逞强,其实心里难过得要死,嘴上又不说。”
“我没有……”
“好,我有,都是我的错。”
贺文舟笑着吻着他的额头:“是我以为你不爱我了,我才犯浑,我欺负你,都是我的错。”
宋靖道:“嗯。”
当然都是他的错。
贺文舟悄悄对着他的耳朵:“其实我上次也撒了谎,我喜欢你,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你。喜欢你发脾气,也喜欢你不理我,喜欢你开心的样子,也喜欢你生气的样子,我还喜欢你打我,我是不是变态?”
宋靖的目光移到他脸上:“我不会玩,也不够有趣。”
“我就喜欢你这么酷,和别人都不一样。”
宋靖咬着嘴唇:“我还容易说错话,让人很不舒服。”
“没关系啊,你是我老婆,我们是情侣嘛,情侣哪有隔夜仇。吵两句就吵两句呗。”
“胡说八道。”
宋靖骂他对他的称呼。
贺文舟说:“只是,我们以后不能这么吵了。以后我们限定24小时,吵架不许隔夜,第二天必须和好,好不好?”
宋靖道:“嗯。”
贺文舟道:“那我们这就算和好了好不好?”
宋靖想了想,问:“你真的不介意我强势吗?我不改变也可以吗?”
贺文舟瞪了他一眼:“谁说让你改变了?我就喜欢你原来的样子嘛。昨天你在办公室,我心疼得要死了,我不喜欢你那个样子,我喜欢你永远高傲的,不理我的样子!”
“我不管别人,在我这,你不需要改变,做你自己就好,我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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