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炼怕影响到自家娘子的心情,干脆收拾起了行李,要带着自家娘子回叶家。
他理直气壮道:“反正在这儿呆着也没意思, 还不如回家去。”
他一口一个回家,当真是比叶穗岁说的都要熟练, 仿佛他才是姓叶的那个。
叶穗岁觉着有些好笑, 却也没拒绝。毕竟沈家这气氛,实在是不利于她养胎。
二人包袱款款地回了叶府, 叶家人见了先是有些惊讶,接着就热情地将二人给迎了进来。
“你这孩子, 要回来不早点说,娘叫人套车去接你们。”岑静柔握着女儿的小手道。
叶穗岁眉眼弯弯,笑得娇憨又乖巧,“还不是相公一时兴起,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呢。”
岑静柔嗯了声, “行啊,回来也好。沈家的事我也听说了, 你那弟妹是有些可怜,但是穗岁, 可不能叫旁人的事影响了你自己的心情。”
“我知道的,娘, 我没放心上。”
确定女儿眉眼之间没有染上阴霾之色,岑静柔这才放了心,笑着问起了她的近况。
晚霞渐退,天际的绚丽也归于了单调的深沉的黑,在这样的漆黑之下,家家户户点燃的红灯笼便格外的显眼和喜庆。
小孩子们在红灯笼下踩着自己的影子, 稚嫩的小脸上的笑快乐又满足。
这时“嗖”的一声巨响,小孩子们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往天上看,只见黑沉沉的天际炸开了一朵缤纷的“花儿”。
他们的小嘴都不由自主地张大,还未来得及感叹,无数朵斑斓的美丽的“花儿”在天空中绽放开来。
“过年啦!过年啦!”
他们高兴地蹦跳着,稚嫩好听的嗓音和软乎乎的笑容感染了周围的大人们,对视之时,眉眼含笑。
叶穗岁坐在院子里,身下是柔软温暖的虎皮垫子,身上裹着厚厚的白狐大氅,毛茸茸的大氅衬得她的脸蛋越发小巧可爱,配上那双比星子还要璀璨的杏儿眼,任谁都不会觉得她是个快要当娘亲的人了。
“时间过得好快呀。”她忍不住感慨,“相公,你还记得吗?去年这个时候,我们还一起在屋顶上看烟火呢。”
沈炼自是没有忘,他撩起大氅一角,认真地把小姑娘的脚丫也藏进去,这才抬眸道:“当然记着,等明年,明年我就再带你去屋顶上看。”
“明年呀。”
不知想起了什么,小姑娘笑眼弯弯,纤长漂亮的睫羽轻颤两下,“明年就是我们一家三口一起看了。”
一家三口。
沈炼默默的将这四个字在唇齿间轻滚一圈,瞬间觉得内心的幸福感都要满溢出来。
他不再说孤零零的一个人。他也有了自己的家。
“穗岁。”他低唤一声,偏过头去轻柔地亲了亲少女的额头,用低醇郑重地嗓音道,“谢谢你。”
叶穗岁无辜地眨了眨眼,睫羽的尖尖擦过他的脸颊,流下一串细密的痒。
“谢我做什么?”少女不解地问。
沈炼深深地望着她,桃花眸中缱绻温柔,“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说。”
“好吧。”少女晃了下脑袋,娇娇地说,“那这次我就接受了,下次不要再说了哦,怪生分的。”
沈炼立即嗯了声,像一只驯养极好的乖巧大狗狗,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再也没了初见时张狂难训的模样。
这样打改变,让他自己都觉得离谱,但他却不排斥这种改变。
如果能够有人疼爱,谁又愿意去做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呢?
“咚——”
正想着,古朴的钟声突然响起,静坐着的二人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对方。
“新年快乐,相公!”
“穗岁,新年快乐!”
相同的话音在不同的人口中说起,就连榻上的白晴画都听见了丫鬟们低低的祝福声。
新年快乐。
她们尚且可以躲着自己偷偷的快乐,而她呢,还未好好看一眼她的儿子,她们母子二人就天人永隔,再也不能相见了。
一行清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可白晴画已经没了擦掉它的力气,任由眼泪掉落在被褥上,消失不见。
听说叶穗岁回娘家过年了,现在她一定很快活吧。爹娘疼爱,丈夫宠爱,如今又有了孩子,怎么天底下的好事全叫她一人给占去了?
她白晴画又做错了什么呢?怎么就到了今日这般田地。
白晴画越想越激动,忍不住高声唾骂着老天的不公,知晓她心情不好,也没人敢进来劝,她骂了好半晌,骂的自己口干舌燥,眼皮沉沉,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夜已深,守岁的人也上床安寝,原本热闹的京城慢慢归于平静。
这时,床榻上的白晴画猛地睁开了眼。
漆黑的夜色中,她雪白的眼珠和惨白的脸色便格外骇人。
她急促地喘息着,一双手死死地攥紧了被子。
她做了一个梦。
梦里有些事如现在一样,她爹比她嫁人,她偷偷逃了出来投奔沈家,姨母很热情地接纳了她。
不同的是,叶穗岁嫁给了沈轻鸿。
少女一如既往的体贴温柔,待她很好,对长辈们也是百依百顺,借着她的关系,姨母和她沾了不少光。
起初她也是有些感激叶穗岁,但渐渐的,她生出了些不该有的心思,同沈轻鸿纠缠在了一起,甚至、甚至还偷偷下药,毒杀了她未成形的孩子,让叶穗岁旧疾复发,抑郁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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